相爱的人走着
道路幸福
一个老人
得到了一只鸟
鸟也幸福
光秃秃的树
树叶飞成了蝴蝶
花朵变成了果实
光秃秃地
幸福
一个孩子
还在母亲的身体时
母亲的笑
多幸福
——吹过雪花的风啊
要把天下的孩子都吹得漂亮些
(娜夜:《幸福》选自《红岩》2005年第2期)
读这首题为《幸福》的诗时我们和诗人一起感受到了幸福,幸福是能够感染人的,如同诗歌。“相爱的人走着/道路幸福”“要把天下的孩子都吹得漂亮些”,这些诗句读了是忘不掉的。娜夜很用心很用心的在写,所以她的诗写得很熟练,很温婉,简洁而明晰。
“这是我最后的简介。我希望更简短一些。洁白的
大理石碑上,除了名字、性别、时间
还应该有一句什么?
如果你没有其他的想法
我建议就写上:
她曾深深爱过及被深深爱着。
其中的‘深深’
不要省略。”
(羽微微:《墓志铭》选自《诗选刊》2005年11-12期合刊)
凭这一首诗,就注定了羽微微会是一个好诗人。“曾深深爱过及被深深爱着。/其中的‘深深’/不要省略。”能有如此感受,能有如此表达,好像非一个成熟的诗人所不能。“无论是孤独和快乐,都是简洁的。我真的是爱他们”。这是羽微微说过的话。--她说的是诗,也是在说生命:生命中的“他”和“他们”。
这么多年了,我们还相爱
我不信,一定还有别的,让我们
形影不离,彼此陪着,这样
依偎,像一对亲人
火车慢速行驶着,窗外,是开花的原野
远处是镶着金边的浮云,模糊的
一座陌生的都市,在反光
一个杯子里泡着两个人的茶香
两个人用同一只杯子
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习惯,磨损了什么,我们从不
想它,你的脸贴着窗玻璃
看什么都新鲜啊,你忘了
与我分享,不再像年轻的时候
坐在春天刚刚长长的青草地里
看见一只蝴蝶都要推醒我
这么多年,我们第一次
这样离开一个地方,像一对
习以为常的亲人
(杨森君:《旅行》选自《诗潮》2005年3-4月号)
有些情感是缓慢的,有些感受是缓慢的,有些语言是缓慢的,缓缓的就让人被感染了。杨森君的诗细腻而好读,很美,很亲和。我一直觉得杨森君的作品离我期待中的好诗距离很近,这首诗又是例证。
我们不是铁钉,是木钉。
会变钝,但不会生锈。
会断裂,但不会弯曲。
会腐烂,但依然尖利
埋伏在灵魂的树中。
我们不是铁钉,是木楔。
制家具时,需要提前
在木头上画线,凿眼,楔入,
而不能直接钉入
借助于一种爆发力。
仅仅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在一位巧匠手中
为了打制一件家具、一扇门
我们被榫接得
那么坚固,灵活:完美。
(唐不遇:《我们不是铁钉》选自《诗选刊》2005年11-12期合刊)
一个完美新鲜的意象可以成就一首好诗。诗人语言干净、利索,短促的句子使读者的阅读速度自然会加快,就如同木匠钉钉子一般,保持着相应的力道和节奏。面对生活,诗人希望我们更多得要像木钉和木楔那样,不生锈,不弯曲,但依然尖利,那样被我们打制出来的“家具”才会“坚固,灵活,完美”。
有多少钉子
没有在木头里感受过
一枚钉子的锋利和坚硬
就已生锈
有多少苹果
变成果酱
才在一张旧餐桌上
见到那个从枝叶深处
小心翼翼把它摘下来的人
有多少未睡过的睡眠里
有我们最想梦着的人
等着我们去梦
有多少没留下笔迹
就已憔悴的纸
还在朝思暮想着一个诗人
暴风骤雨一样的灵感
有多少未点燃的灯里
还有照亮我们灵魂暗夜的
七彩光芒
有多少灯火通明的身体
内心的黑暗
还像一瓶冬天的墨水
有多少人的死去
比活着
更让我们感到新鲜
(卢卫平:《多少》选自《人民文学》2005年第11期)
不约而同的与上一首诗都写到了钉子。一个瞬间有时可以看做是一生,我们的生命便是被这些琐碎的事情慢慢抽走了。这首诗句式单一,却恰如其分地表达出诗人对岁月的感慨。“有多少未睡过的睡眠里/有我们最想梦着的人/等着我们去梦//有多少没留下笔迹/就已憔悴的纸”。读着这样的句子,不感动都难。
流出来了,是眼泪!
我以为是感冒导致了迎风流泪
旁观者不认同我的观点
她坚决肯定我内心正在悲伤
(阿斐:《眼泪》选自《诗选刊》2005年11-12期合刊)
阿斐是认真写诗的人,“认真”这两个字在80年代有的诗人中似乎也是苛求。80年代诗人大多网络写作,网络写作带来松弛和通透,也带来表面和轻浅,这位诗人的作品感受不到他们同代人固有的浮躁。
阿斐的诗印象较深的有《朋友》、《秋天来临》、《眼泪》等等。我没见过阿斐,他自述说自己性格内向、不善交际,但一个人话少了,就总会有其它宣泄点,我感觉他把自己的内心都写成了诗,所以显得他的诗更厚、更满、更丰富,一定会有许多人喜欢这类作品,因为他能给人内容。
这首诗如果一般人写来可能恰恰相反,即“她”以为我是迎风流泪,实际我是“内心悲伤”。这种调侃的写作手法读来有趣,令人回味。生活中这样的误解太多,那些“旁观者”们总是喜欢把自己的理解强加给别人的。而“我”为了真实,需要不断地与之对抗,这种状态会延续我们的一生。
我还想你
为什么,我还用这种心情来跟别人描述你的行为
你再远也有个家或归宿
落日时分,静静地想你了
我双手叠合
眼泪流下
四十多年的鲜花
还没有开完,你睁大双眼沉默不语
在很多年前,我向你没说过真心的谎话
现在,那种难过的感觉又被时间打捞出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
我看看你年轻时的照片
(嘎代才让:《向母亲忏悔》选自《诗选刊》2005年11-12期合刊)
对于生养我们的母亲,拿自己的一生也无法报答。在日渐长大之后,我们更多的是为年少时的幼稚而对母亲心怀忏悔。也许由于各种原因,我们无法当面向母亲表达这种感情。这首饱含深情的诗歌正是表达了一种复杂的心境。
要说说这些年
慢慢地,抽枝发芽
生长,离地面很远
这些年,识字,翻一些书
看分行的句子,慢慢地
在边缘游走,这些年
说的是这些年
慢慢地,说出爱,说理解
忽远忽近的
这些年,总在远处打理
怀念一些往事
慢慢地,给一些
这些年,要渡过,要抵达
不懂克制,这些年,总藏得不深
慢慢地,回忆
慢慢地,就过了
(淡烟疏柳:《慢慢地,若干年》选自《诗选刊》2005年11-12期合刊)
这首诗写得沉稳、老练,在80年代诗人中不多见。线条式地语句,短促地断句,没有过多地起伏和跳跃,就像平静的日子一样,慢慢地,许多年就过去了,留给我们的只是一些零散的记忆。这娓娓地述说更容易让人怦然心动。
我喜欢风,也喜欢月,但我不爱它们
它们不长骨头,不长心肝,我不爱它们
我搂不到它们的腰,靠不着它们的肩,我不爱它们
它们冷冰冰,我找不到那么大的锅煮沸它们
我不爱它们。我爱山上的红泥
它常常抱着我的脚踝不撒手,被我拖进家门
(唐果:《我不爱它们》选自《诗选刊》2005年11-12期合刊)
喜欢不等于爱。吟风弄月是墨客骚人历来爱做的雅事,但诗人却果断说出不爱的理由。它们或高高在上或捉摸不定,哪里像“红泥”,那样贴近我们的身体,那么可知可感地进入我们的生活?六行小诗读来清新,俏皮可爱。
我的背俯向这尘世的生活
我的头低向这尘世的生活
我的心——不——我的心脏
也弯向——这尘世的生活
我的半个嗓子已陷入这尘世的生活
我的半截身子已陷入这尘世的生活
我的一生,已顺着这架旧梯子
弯向这尘世的生活
——炉膛一样灌满了炉灰
一日三餐
一年四季
样子像一张薄纸那样,在大地上漂浮的尘世生活
(江非:《尘世的生活》选自《诗选刊》2005年11-12期合刊)
诗人用了系列的排比句,层层递进,从身体的部分直至全部陷入尘世生活,然后用旧梯子、炉膛、炉灰和薄纸几个贴切的意象,渲染出人生的无常与无奈。这首诗色调看似有些灰暗、悲观,但也可以理解为人对生活的从容面对。
以下的作品不需要点评,他们也许具有完全不同的风格和表达方式,但在我的心目中都是好诗,相信读者能够从各自最适合的角度深入其中:
每月工资1000,300吃饭
200交际,100读书
和买盗版影碟。衣服鞋袜加一堆
平均50吧
抽2块一包的大鸡烟,每天半包
再减30,这30可以用稿费抵消
还剩350存起来,一年4200
15年可交一套商品房的首期
如果房价上调,就得20年
20年中,工资涨一点,减3年
患病,要加5年
感冒发烧,康泰克10元,感康12
青霉素吊瓶50
无法避免天灾人祸,1份保险订单
再多加5年
27年后,搬进新家,暂不装修
月还贷款1000,那时候肯定结婚了
这1000算老婆的。交际费从200减到50
吃饭从300加到500。千万别有孩子
安全套50,一旦失败
人工流产450,生下来
每月奶粉200、不吃奶了学费100
学费300、500、3000、5000……
如果是儿子,就不考虑他的房子了
如果是女儿,还要从满月就积攒嫁妆
其实现在,扣除每月
房租200、水电费50
存折只能增加100。并且
增加的条件是
所有的没结婚的朋友都不能结婚
所有结婚的朋友都不能有孩子
所有有孩子的朋友家里
都不能有任何闪失
所有的路都只能步行,即使
骑自行车,也不能在外面打气
这样才能保持每年1200的数字
和血压一起慢慢升高
10年12000,50年60000
60000就是一辈子的积蓄
虽然对某人来说,只是半辆轿车
一次出国旅游、两台等离子电视
除了骨灰盒200、火葬费400
请用剩下的59600买一片荒地
把一生的痛深深的埋了吧!
(老了:《一个俗人的账目明细表》选自《诗选刊》2005年11-12期合刊)
她是被比喻的
所以,她是草莓的
虽然冬天来临
五月还远
但她在回忆中柔软起来
甜美起来
这时
应该有人恰好经过
恰好送上
他的嘴唇
(苏浅:《恰恰》选自诗集《更深的蓝》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5年5月版)
这一首诗给夜半。
给阳台上不断张开的翅膀,
给细雨中不断返回的身体,
于一小点光中,
低声地吟咏。
给微亮的萤火虫,
它的轻和缓,不似蝴蝶
在空虚的地方眷恋。
这首诗给夜半的私语。
给私语中不断出现的前世今生。
给所有秘密,无音区,
和手指无法弹奏的区域。
给眼泪,它晶莹剔透,
却仍是话语抵达不到的地方。
给灯下写字的人,
他半生的光阴都在纸上。
(阿毛:《献诗》选自《诗选刊》2005年11-12期合刊)
你之后我不会再爱别人。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你之后我将安度晚年,重新学习平静
一条河在你脚踝处拐弯,你知道答案
在哪儿,你知道,所有的浪花必死无疑
曾经溃堤的我也会化成畚箕,铁锹,或
你脸颊上的汗水、热泪
我之后你将成为女人中的女人
多少儿女绕膝,多少星宿云集
而河水喧哗,死去的浪花将再度复活
死后如我者,在地底,也将踝骨轻轻挪动
(张执浩:《终结者》选自《诗选刊》2005年11-12期合刊)
早晨,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但不是在喊我
夜晚,有人在爱我的肉体
但不是在爱我
镜子里,总有个人在看我
有时比我美
有时比我丑
和我一模一样的时候
我正在睡觉
梦中,有个陌生人很深地
看了我一眼
醒来,我的呼吸却
开始变浅
(李见心:《速记》选自2005年1期《芒种》)
雪花飞舞
雪花飞舞
雪花飞舞
雪花大面积地从天上
飘下
夹带着冷气和少许天堂的消息
人间却只有
“飞舞”一词
给它
(君儿:《雪花飞舞》选自《大家》2005年2期)
坐久了,便想起你
我的影子也看见窗上的剪纸
连起来是爱
电线松松垮垮地搭去
追赶平淡的日子
人们都着急
去领免费的早餐
你送孩子上学
今天的学校盖着薄雪蹲在那里
群山却在远方
像老人们在背阴处乘凉
这中间是一片灰色的时光
我不能忘记的女人,跟我不一样
(殷龙龙:《坐久了,便想起你》选自《诗刊》2005年7期上半月刊)
让我们好好的爱煤,像爱
我们的父母和兄弟
爱火焰,像爱
最后的矿灯,和工人们的血
爱死讯,把它埋藏在
泥泞的道路之中
(孙晓杰:《陈家山矿难之后》选自《诗刊》2005年4期上半月刊)
排着队出生,我行二,不被重视
排队上学堂,我六岁,不受欢迎
排队买米饭,看见打人
排队上完厕所,然后
按次序就寝,唉
学生时代我就经历了多少事情
那一年我病重,医院不让进
我睡在走廊里
常常被噩梦惊醒
泪水排着队走过黑夜
后来恋爱了,恋人们
在江边站成一溜儿
排队等住房、排队领结婚证
在墙角久久地等啊等
日子排着队溜过去
就像你穿旧的一条条小花衣裙
我的一生啊,我这样
迷失在队伍的烟尘里
还有所有的侮辱
排着队去受骗
被歹徒排队强奸
还没等明白过来
头发排着队白了
皱纹像波浪追赶着,喃喃着
有一天,所有的欢乐与悲伤
排着队去远方
(宋晓贤:《一生》选自《诗选刊》2005年11-12期合刊)
梦见带着五只虎走
汹涌的虎纹花斑围绕。
斑点一直连到天边,青草在四处撒欢儿。
整个梦是动的,整个没有人类挤进来
我对五只老虎说终于安全了。
第一次掌管速度
有尊严的行进不能太快或者太慢。
我发现我连虎都不怕。
在那种时候什么都不可怕了
带着五只虎就是带着五个英武少年。
忽然得到了虎的步幅
本来就比飞还要快。
飞着飞着,飞成了一大幅皮革
把天空发青的那张脸全蒙上。
但是,后来我醒了,又看见了一个天
太阳光在墙上晃着晶亮的虎牙。
一个胆小的人作了一次胆大妄为的梦。
(王小妮:《梦见老虎》选自《诗选刊》2005年11-12期合刊)
这被遗忘的一天
被灰色的一天
被掩掉的一天
被洗手池顺势冲走的一天
被隐藏的一天
被脱落的一天
被装进垃圾袋文明地抛弃的一天
被附在分杈的发梢上剪掉的一天
被夏日蒸发的一天
被未来省略的一天
被我嘴唇咀嚼出苦涩的一天
被我的苦涩
无法咽下的一天
(宋饮:《一天》选自《诗选刊》2005年11-12期合刊)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