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明,男,汉族,现居长沙,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自发表作品以来,已在《诗刊》《钟山》《北京文学》《星星》诗刊及其他国内外刊物发表作品百万多字。其中以反复阅读的方式在程高本后40回中考古发掘出藏着的曹雪芹原笔,以考古的科学方式修补复原出符合曹雪芹语韵与曹雪芹创作原意的13万字20回长篇小说《红楼梦八十回后曹文考古复原》先在一些杂志发表片段,然后在民刊《浮玉》以《新编续八十回后红楼梦》之名全文发表,随后分别在美国与秘鲁《国际日报》中文版以《红楼梦八十回后真相还原》之名连载。
唐国明的诗
一个人的故乡
故乡很远,远在天边
远得像一轮月亮
远得只能远远地观望
故乡很大,大得像世界的中央
故乡很小,小如一个不起眼的村庄
小如一张安睡自己的床,小如父母的心房
每一个人心中总有一个故乡
常在花好月圆的晚上
常用一个又一个空空的瓶子
将乡愁装满
再一口又一口地
面对大地、天空与苍茫
将乡愁一滴滴喝光
这一辈子只睡你
哪怕天下有再多的仙女
哪怕我的财富堆满天空
我这一辈子只睡你
只睡你这块我打滚的麦地
度云穿雾,从天空到大地
在一张等待的床上
互相以睡的方式
孕育了生生不息的肉体
互相以睡的方式
睡到老去
我的家在山顶之上
我的小屋在鹅毛云上
过去是什么样,现在仍是什么样
父母用双手在这个山顶之上养育了我
如今他们仍然为我把这个家守着
即使我驾着鹅毛雾
归隐他乡
父母如等着南来北往的群鸟
把门槛坐弯
等着我把这个他们守着的空巢
填上诗歌与文学,还有远方
以及未来的妻子与儿郎
初春
黑色鸟群仍没见来到
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全变成了黑夜
还是全变成了白天
它们不再在我路过的树上觅食争吵
飞得比天空还高
我空空地坐在房间
听从内心的呼唤
看着窗外的天空
没有群鸟飞过的日子
我只能躺在鹅毛床上
如一个病人喝着黑色的茶汤
等待大风如群鸟飞过
鲜花开满山岗
春天的晚餐
竹子在长,长在故乡的山上
有竹子的地方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我应该背着锄头
提着空空的竹筐
把空空的竹筐装满
把空空的粮仓填满
当阳光洒满山岗
再在太阳下晒晒食粮
月光升起时,与家人围着炭火
围着摆满装着食物的碗碟
高举筷子高举酒杯
对月高唱
吼叫一个叫山顶的故乡
出租自己
再强大再坚挺
要靠金钱维系
为了相互捆绑在一起
只有相互出租自己
暂时出租
或相互出租到死去
出租自己出租身体
在金钱为上的人世
谁也逃避不了出租自己的现实
故土在消失
山村的梯田已不种稻子
山村的梯田已种上了树
不过多久,属于我的山村
就会成为林子,不过多久
我的故里就会在山林中消失
不过多久,守着山林小屋的父母
就会老去。老去的他们会
跟着我一起,失去故土的
四处逃离
山顶上的木屋
山顶上的木屋,用瓦盖着我
一个世纪的秘密。每一块发黑的木板
与木柱上刻过我许多没有发表的诗句
山顶上的木屋
丑陋得像一件
穿在我父母身上的外衣
山顶上的木屋站在梯田最高处
它浮在每一片鹅毛聚集的鹅毛云上
像一轮挂在天空的月亮光芒万里
它每次用光照着我
从千里万里外的岳麓山下归去
那些举着它的稻子与山峰
那些如绳子从它门前拉出的道路
让我一次又一次逃离出来
又逃离回去
最后,让父母用炊烟
给它留下一丝生气
最后,我只能在告别的诗册里
用不朽的文字
把它记住
鹅毛
鹅毛飞起来了
飞到了天上
变成了云的模样
永远洁白在尘世之上
自由的飞翔
鹅毛落下去了
落到了污泥里
变成了黑色鸟群凌空飞起
尖叫着散布到
凡有井水炊烟处
鹅毛腐烂了,腐烂进了大地
腐烂成一片森林
向苍天呼叫着挺立千里万里
鹅毛不断从鹅毛体上长出
从鹅毛体上脱落时
迎风飞越时空高处
鹅毛云上的村庄
我的故乡在一片鹅毛云上
我曾在那里飞翔
在那里把稻子种在田中央
后来,我乘着鹅毛云去了远方
去了看不见故乡的他乡
故乡渐渐离我远了
故乡慢慢荒凉成一个
被遗忘在鹅毛云上的村庄
任一阵又一阵大风吹着它
在无边无际的天空流浪
路尽头的故乡
故乡有一条车路
下一半条是水泥
上一半条是沙土
路的尽头住着我的父母
他们在山顶上耕云
他们在鹅毛云上织雾
还有一条山路如一根绳子
向另一个村的车路弯曲地挂着
我每次从山路上回到山顶山的故土
也每一次从山路走向我追梦的云梦湖
不知道故乡的车路何时不再
下半条是水泥上半条是沙土
不知道我故乡的村子
何时如一首诗
被天空的群鸟传唱江湖
黑色鸟群还没有来到
雨从天空来了
黑色鸟群还没有
飞来吵闹尖叫
它们是不是死在了归途
还是依恋着远方
把春天忘了
我身披鹅毛衣
在向阳坡等着它们尖叫
除了等来风
我什么也没有等到
红墙
面对红墙内的鹅毛村庄
作为鹅毛体诗人
我每天把诗写在红墙上
每天带着群鸟,像王一样
觅食种田,砍柴歌唱
山岗举着红墙,花朵举着天空
我举着一只又一只酒杯
面对奔腾的黄河,飞浪的长江
天马成群踢雾踏云而下
万里红墙如画
鹅毛如风扫过大地,飞上穹苍
尖叫稻麦丰收的村庄
一辈子能呆的地方
故乡荒凉在山坡
已残破成关住父母的牢房
我何时带着群鸟杀上山岗
将母亲解放到山外叫城市的村庄
和我寄住到面朝高楼的向阳坡上
一切让我如此对着麦子与稻谷幻想
故乡即使已残破,山坡虽然已荒凉
那还是自己的故土,父母生根我发芽的地方
父母爱着那里的月亮
我恋着那里生长庄稼的土壤
那里土碗的米饭格外的香
水缸里的水格外清凉
即使像关着父母的牢笼
在父母心中,那是天堂
因为,那是他们一辈子能呆的地方
有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
稻田生树
木房倾斜向天上
几个老人
每天看着山顶上的夕阳
养着鸡鸭,望着山坡青草生长
他们如同溪流
自然地向山外流淌
黑夜的鹅毛
鹅毛从鹅毛云端飘下
我以为是雪花
当鹅毛落到水里
落进了污泥
鹅毛飘飞的大地
黑色的鸟群从黑夜里飞起
飞向天空
消失在黑里
大地已一片静寂
鹅毛仍在无声无息地
从天空向下擦洗黑夜这个瓷器
喜马拉雅山顶上的鹅毛
鹅毛不飞上天空
就会在污泥里烂掉
飞上天空的鹅毛
被水爱上的鹅毛,只能
与水相伴地铺在喜马拉雅山顶上
最后奔流成黄河
奔腾成长江
问
鹅毛到哪儿去了
鹅毛是不是从树干上飘出来
成了带香的花朵
鹅毛到哪儿去了
鹅毛是不是在天空上成了云成了雾
成了我写在纸上的鹅毛体诗歌
有一天,我也会轻如鹅毛
从我的肉体里飘出
飘到一个无人知道的王国
一片鹅毛
鹅毛在飘,在一个神殿里飘着
鹅毛除了洁白,它一无所有
它所有的所有
是让世人知道
它只有在风中飞舞时
它才是一片真正的鹅毛
2016年2月写于岳麓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