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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刊》的中国好诗(2016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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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4年6期开始,《诗刊》社每月推出“中国好诗歌”,邀请陈先发、雷平阳、潘维、臧棣四位诗人从当月刊发在《诗刊》上下半月刊的诗歌中选择他们最为欣赏的1首进行点评。所选诗歌和四位诗人的点评在《诗刊》微博、微信、博客同步发布,一年多以来,得到了广大诗友的热切关注和高度认可

 

2015年10月,《诗刊》社启动了首届“中国好诗歌”评选活动,从2014年6月至2015年8月的近50首“中国好诗歌”当中,优中选优,最终评出李元胜、西娃两位主奖获得者和叶丽隽、阿信、王自亮、胡桑四位提名奖获得者。盛大的颁奖典礼已于10月30日在海南陵水举行(回复中国好诗歌即可查看获奖作品)。

 

自2015年11月起,我们邀请首届“中国好诗歌”奖得主李元胜先生加入每月点评的诗人当中,与陈先发、雷平阳、潘维、臧棣一起,为我们挑选他们心中的“中国好诗歌”。欢迎广大诗友继续关注。


灰尘和水我爱哪一个

海男

 

你们别担心,灰尘和水我都无法舍去

在行走了千万步以后

我会停下来吹风,在山冈上与一位挖红薯的

妇女聊天,我看着她指甲缝里的泥巴

它同灰是两种性质。就像我爱老人的皱纹

也会爱花冠。我爱上水同样也会爱上灰

因为在消磨我光阴的时间里

我学会了闭嘴,在秘密中战胜自己

但别碰痛我的柔软处

它在水里挣扎,寻找着我们净身的黎明

 

 

陈先发:

    记得某年某日在大理听她朗诵。我能感觉到,她所以在肢体动作上稍显夸张、在语调扬与挫的掌握上稍显走偏,不过是想掩盖她天生的发声小障碍。其实,恰恰是这个小障碍令她更为生动。朗诵时她双目生辉,像在扑进去的那种全身心的专注,与她那些在冲突、弥溢的欲望中铺展的诗句非常匹配。这是一场令人难忘的朗诵。这么些年,她并未让自己的诗歌创作陷于“轮盘赌似”修辞学创新大赛的泥泞里,那些习惯性只从修辞学去捕捉灵机的评论家们,似乎不太愿意多去谈论她。不过我在此斗胆预言一句,会有更多的人,在未来的日子会去重新面对、重新剖开她开始一轮再审视,因为她创作体量庞大的诗篇中所彰扬的女巫般的生命力,实在是惊人的。

 

 

江湖

车延高

 

一棵树,种在云彩上

拴一匹骏马,让路休息

心解开纽扣,坐在返老还童的地方

陪时间品茶

一把一把

替远方的日子洗牌

等她眉清目秀从双井站来

一团紫云坐下

窗外,好明亮的半月

榕树、紫薇、丁香

她额前一排刘海,天的屋檐

比我高

我已老于江湖,披头散发

吟风摆柳的手替镜子梳头

看她左眼

古渡口,一叶横舟被昨天搁浅

看她右眼

老墙外,千顷芦花替自己白头

 

 

潘维:

引起争议的“羊羔体”并不代表车延高的创作水准,问题在于他所说的“把生活嚼透了的诗人多胎是难免的”,这就容易鱼龙混杂。“江湖”这首作品体现了他的高度,或者说他把中国文化特有的隐喻,用传统水墨的技法,把“境界”画好了:“拴一匹骏马,让路休息/心解开纽扣,坐在返老还童的地方”,整首诗似乎都是对各种镜头的归纳,是让精妙的画面在说话,描写非常传神。但“等她眉清目秀从双井站来”这行显得有些生硬。

 

 

散步者

徐俊国

 

野鸭对一条河的了解,

不仅仅浮于水面,

还经常沉潜,试试深度。

小时候,我也喜欢扎猛子,

练习憋气,沉溺于危险的游戏。

 

这些年,生活把我教育成一个散步者。

岸边,酢浆草空出一条小径,

我被尽头鼓励着走向尽头,

把未知的弯曲,走成已知的风景。

 

这个过程带有惊喜——

春风轻拍枝条的关节,

拍到哪儿,哪儿弹出花朵。

 

正如你们所知,花开是有声音的。

除此之外,

晨光,唤醒视力……

爱,调整琴键的呼吸……

每一种修辞,

都有妙不可言的拐弯……

所有这些,我都深深迷恋。

 

 

臧棣:

    现代以来,文学和恶的关系被极度强化了。波德莱尔为后来者确立了一个榜样,诗对恶的揭示可以演变为真相的复仇。对恶的书写似乎天然具有一种深刻性。所以,在文学潜意识中,诗人和读者受到的教育就是,诗必须往恶里写。因为这样容易产生真相,而书写美好的东西,则往往容易陷入假象和浅薄。如果说古典的书写文化中,对升华的关注,造就了诗的精神气象。那么现代的诗歌书写中,诗对恶的关注,则显露出一种复杂的倾向。一方面,它在主题上确实回应了现代的人生困境,另一方面,在诗歌潜意识深层,它也越来越陷入审美的强迫症之中:仿佛谁越写得狠,谁越就代表诗的深刻。对于诗的赞美,以及诗的肯定,现代诗人在内心深处多半是狐疑的。但是,如果从诗的最根本的使命看,我们就必须意识到,无论时事多么令人惊骇,诗人最根本的任务都是矫正生命和世界的关系。也就是说,无论多么困难,诗在本质上都是用来“赞美”的。即便是致力于讥刺和批判,那也是因为值得肯定的东西受到了践踏和侮辱。无论如何,诗都不能沦为为了讥刺而讥刺。从这个角度看,徐俊国的《散步者》可以说写得相当出色。诗人对生活的态度源于积极的自我体验。诗人没有让自己的生命体悟屈服于文学意识形态的说教和裹挟,相反,他将诗的视野建立在对日常生活的真实观感之上。诗人并没有刻意回避倾向性的选择,他确实选择了对日常美感的关注,并将它们抒写成对存在的回忆。

 

 

恒河:自由

苏浅

 

唯有三月能叫出

我的名字。倘若我假装听不见

你就假装

这是真的

 

你就若无其事地来去

下一场雨是一场

 

我也不会说

夜晚有多么陡峭,人一躺下

身下就是

无限的空白

 

但这空白无须充实

总有一天,我身上失去的你都会

在这里找到

 

一如在恒河,死亡和往生

相待两不厌

 

 

李元胜:

    这首诗颇有言外之意。用看似轻快的笔触,借“空白”这个小切口,试图在沉重的生死命题中寻出一条小道走走,举重若轻,别出心裁。由于空白足够,解读的空间很大,不同读者能读到不同意趣。我个人喜欢这首诗中的释然和欢喜,生死在互相填充,空白中的无穷多的事物,其实无须深究。

 

 

甲乙

蓝喉

 

夜色结成火车站的屋顶。

绿皮车厢以每小时六十吨的速度运走田野,村庄。

甲和乙终于相遇。

几十年来,他们隔空鞠躬,喂养,

也互相敌视。

甲专注于喝酒,赴死,死掉明亮的部分,

成为夜色擦掉的一个人,

吹熄的一个人,

火车和秋天运走的一个人。

他的死过于漫长,烂掉了苟活的十年,二十年。

乙练习小提琴和狙击术,

一张脸周旋于孪生兄弟般的共鸣箱和枪膛间。

他经常拆下互换,

子弹压进共鸣箱,

把天下的琴声塞满枪膛。

火车不断提速,

而他蹲守原地,

把弦上的人间按在准星上。

这两个以死为生的人,

相距千万平方公里的人,

遇见即完成了交付。

头顶的夜色,仿佛放旧了的一张契约。

 

 

雷平阳:

    或许诗歌中的甲乙只是一个人,当然也可以是两个人。一个人的内战,展开在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之上;如果是两个人,一切离乱都发生于车厢、弦上、枪膛。两者是悖论,是两个讥讽般的空间,本来不互关涉,却在语言中相遇了,并存了。我想说的是,蓝喉的这首《甲乙》,在方寸间铺陈了一个大而无道的人世,又在辽阔的世界上建立了自己的针锋相对的蕞尔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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