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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母亲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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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母亲的诗(旧作10首)

 

□张凡修

 

 

◎风中失眠
 

长风吹至傍晚
就会短下来。短下来的空当
母亲端一簸箕玉米走到石碾旁
村口极安静
 
我听见轻微的落雨般的声音时
母亲已簸完糠皮
糙细不一的面粉
一瓢瓢舀进两把筛箩中
 
一遍糙,一遍细
母亲一边晃动
一边拍打箩帮
 
“长风吹走糠秕,善良的羔羊
在短调中安睡。”
我惦记着偷偷藏起的几个窝头
窝头的窟眼儿
一次次出声

 

 

原载《天津文学》2012年第1期


 

◎忽 
 

 

灶膛总被母亲塞得满满的
除了柴禾,还有
一只熏得黑黑的白铁汆子
从风箱右侧的膛孔伸进去
顶端抵住铁箅子
母亲仍不忘,扔两块红薯
埋入火里
 
一顿饭,母亲把柴禾
用得恰到好处
玉米秸褪叶,先秸秆猛火
水烧开,饼子贴锅
再叶子的软火,慢火
 
每到这时我就凑近母亲跟前
馋嘴的渴望小鹿一样
只注意母亲的火棍,来回翻动
而忽略了灶膛——


红薯掏出来,汆子撤出来
之后,火苗挣扎一下
瞬息归于空旷

 

 

原载《诗潮》2010年第9期

 

 

 

◎我有一片星空
 

 

我为拥有母亲的星空而自豪。
一颗颗,一粒粒扒拉着满炕的菜籽儿
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相互依偎。又
分门别类被母亲点亮
黄瓜架下是油灯和萤火
我试图享受更多,童年、星光和月色
南瓜秧会缠绕多少细微的幸福
那韭菜的细枝末节,割不断
一颗星,闪着光的液汁
我需要一座葱嫩的房顶
住进去,躺下来
陪母亲辨认,那花,那刺,那藤,那蔓
那果实,需要我砍倒一片高粱
截穗、褪叶。用秸秆支撑起母亲的四梁八柱
而星空,恕我不能,一一复述

 

 

原载《诗选刊》2010年第3期


 

 

◎母亲的冬藏
 

 

堆一层萝卜,撒一层细土
撒一层细土,堆一层萝卜
泼上两舀子凉水,母亲抬起头:
这样,萝卜才不会糠
 
五十岁的母亲手脚麻利
精心打理着,泥土下面
属于她自己的一小片天空:
白菜下窖早了会伤热
红薯,土豆必须沾着泥
太干净的就要甩
 
转眼一场大雪而至
母亲却一遍遍往外撵我们:
天底下啥都能藏
就是不能藏孩子
 
天黑了,母亲苫上草帘子
菜窖敞开一条缝儿:
留个气眼,它们也喘气。
夜深时,土里的星星
都从窖口钻出来
 

 

 

原载《诗刊》2010年第7期上半月

 

 

 

◎一瓢凉水
 

干透了的葫芦一切两半
一半是凌源,一半是平泉
母亲用一半装着金灿灿的小米
一次次跑向平泉的姥姥家
另一半总是舀满凉水递给我
再喝一口,就不会饿了
 
……锅里的饺子已经翻滚
母亲端一瓢凉水,砸下去少一半
饺子沉下去,一会儿又浮上来
母亲又泼下一少半,捞出两个
用手指摁了摁,随手扔进锅里
 
感受着母亲熟练的泼凉水动作
我突然想起一九七四年,已经水饱的圆肚子
母亲依然举着
一瓢凉水,在我眼前晃着
 


 

原载《诗刊》2010年第7期上半月

 

 

◎空谷穗
 

场净。谷入仓
空下来的谷穗,母亲一根根收拢
抱进堂屋里
 
那把躺在地上的锄头,刃口已经很钝
母亲攥着几棵谷穗,就那么
一下一下,摩挲着
 
其实也刮不下来几粒米
母亲说:苗子干净了,扎成炊帚才漂亮
多送你二姐,内蒙那疙瘩儿,稀罕
 
听着“嚓嚓”“嚓嚓”的声响
我依稀感觉
母亲的动作,明显迟缓了

 

 

原载《诗刊》2010年第7期上半月

 

 

 

◎骨 
 

苞米的骨头被火焰吃着。偶尔
零星爆响,几颗遗漏的米粒开花了
母亲不忍心聆听挣扎的呼叫
一粒,一粒,把它们从骨头上剔下来
粒大些的,母亲随手一搓就掉了
唯独又瘪又小的,偏偏嵌在骨头的上梢儿
有的需要用指甲尖儿抠,有抠不下来的
母亲只好从扫帚上折一根细细的竹签
剜出来,捏在手里。这时候的母亲坐在灶前
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儿,看着簸箕里的苞米
一颗颗,就像从自己的骨头上走出来
又种在儿女们的身体里。
火光舔着她的脸,看灶膛里的骨头
烧成炭,又瞬息成灰


 

原载《诗刊》2008年第9期下半月

 

 

 

◎炕上的棉桃

 

 

我不相信这么蔫巴的棉桃还能开
母亲呵呵一笑:
你刚出生时,小脑袋儿也大不过棉桃
我在裤裆里装了你七天
第八天掏出来,小脸蛋儿就乐开了花

 

于是,母亲把蔫棉桃从枝杈上
一个一个揪下来,摊开,晾在了前院
霜降过去了,立冬过去了,转眼就是小雪
蔫棉桃仍没有咧嘴的迹象

 

母亲卷起炕席,腾出离灶台最近的半面
把蔫棉桃请上了炕,天天拨弄来拨弄去
母亲知道,先天不足,要补上后天的温暖
只要火候到了,一大群孩子,就会喊娘
 

 

原载《文学港》2010年第5期


 

 

◎母亲的纸袋
 

清一色的牛皮纸。
白露之前,母亲就糊好了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纸袋
过了霜降。那些
豆角籽,黄瓜籽,茄子籽。那些
菠菜籽,洋葱籽,韭菜籽。那些
高粱种,谷子种,黍子种……
都摊在炕上,一一安顿起来
 
母亲已老眼昏花,却能准确地
扎上红头绳,绿头绳,黑头绳
扎上黄头绳,蓝头绳,紫头绳
用以辨清早熟的,晚熟的
三月开花的,四月采摘的,五月入土的
早晨起床时粘我屁股上的一粒
我竟认不出,是大葱籽还是白菜籽
 
母亲始终珍藏着三个特殊的纸袋
就像乡政府装公文的那样大小
扎着红头绳,锁在衣柜里。
直到哥哥结婚那天,我才看清:
一袋枣
一袋栗子
一袋花生

 

 

 

原载《文学港》2010年第5期

 

 

◎后院的雪
 

“留一点冷给自己”,这是母亲说的
在后院。一个漫长的冬季没有阴影
当然,阳光也没有。母亲把一架纺车支在雪地上
摇那光线,纺那阴影。一直
剩最后一丝温暖,母亲也要掬起来
每年正月,我踩着母亲的叮咛从后院出发
一个人在远方,时刻测量雪花的沸点
腊月,我仍然从后院走进家门
一眼就看见母亲,双手纺着棉花

 

原载《诗刊》2007年第7期上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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