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一片繁忙(组诗)
一
木
作者简介:一木,原名肖斌伟,70后诗人,现任职深圳某事业单位,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刊、《中国诗歌》、台湾《葡萄园诗刊》、《诗歌月刊》等报刊。
春 分
母亲赶着两只恋爱的鸭子
向河边走去
孩子骑着一只风筝跟着
太阳把手伸进大地的口袋
掏出嫩绿的早晨
在清风里摇着
黑夜把她的女儿们
嫁在枝头
新娘害羞地把头低着
父亲扬起牛鞭
抖落的脆响
在田野里悠远地回着
春天呢
就蹲在离村子一百米远的地方
微微地笑着
莳 田
父亲打在牛尾上的吆喝
惊醒了一个冬梦
田野舒展一粼一粼的笑靥
青翠的秧田是镶在春天额头的翡翠
姐姐泳动的手臂似光线
把它们一根一根移植到农谚里
衣着光鲜的哥们,走过田塍要侧身
有时还要跳到水田里
你要为水牛让路,为挑秧的人让路
他们挑着的是一筐大地的深情
这个时节,没有谁不为大地鞠躬
姐姐弯曲的身体似含苞欲放的荷花
她挺起的胸谷有喷薄欲出的朝霞
款款而来的清风在她含情的目光里
排成波浪,排成参差有致的绿色诗行
她的身体流光荡漾
守 夜
偌大的天是倒扣在头顶的一面锅
父亲似生活在热锅上的一只蚂蚁
七月流火
焦渴的稻田象父亲的心一样豁了口
水贵如油,父亲一路塞坝、清淤、堵漏
终于给枯黄的禾苗提来一线瘦长的水
就似父亲岁月一样深的皱纹
父亲如果把汗挥在一处
足可以灌透一丘田了
夜色沉闷,如同他胸内的铁
他便蹲在田头,吸一锅旱烟
给黑暗烫一个漏风的窟窿
叭嗒——叭嗒——
禾苗如父亲吸烟一样巴嗒着
父亲心里那一片叮咚的月光
摸黑割禾
父亲的喝声
把我从梦中拎出来
扔进田野无边的黑暗里
大地漆黑,谷穗似镰
我们要抢在天光前割下这片稻田
父亲割禾的姿式像一口深井
大地寂静
只有嗽嗖嗽嗖的割禾声
我不时抬头望天,祈望从云层
伸出一把月亮的银镰
割去这无尽的黑夜
天却被遮得连一粒星光也没有
成群的蚊子在黑暗的掩护下
有恃无恐地攻击
我手脚脖脸拍得都是泥
父亲不管这些,不声不响只管割禾
腰也不直一下
他这种专注的劳动姿势
令我不敢歇息,也那么弯下腰去
任千万吨黑暗覆压在我们的背上
多年后,父亲那种专注的劳动姿势
一直支撑着我
走过一个个更深更重的黑夜
打 禾
打稻机的歌声在田野上喷涌
一个扎红巾的女孩弯腰在风中
风吹过她明亮的耳垂
吹过她汗水沾透的胸衣
面前的稻浪如阳光粉刷的嘴唇
深陷泥田的打稻机似欢唱的晨鸟
踩机弹禾的少年没有一丝儿疲劳
那年的阿燕正俏如柳叶纤如垂柳
她递禾的感觉有说不出的美妙
移机时,我与她鼓腮提臂的蛮样儿
至今想起来还是那么可笑
咕咕上冒的泥水扑地溅了她一腰
我打来一罐子泉水冲洗她的身体
她红黑的脸蛋似晴空一样万里无云
整个上午我的喉咙干得冒烟
擦汗时,她对我的微笑多么无邪
咳 嗽
秋后的长夜
是父亲失眠的长夜
霜在屋外薄薄敷了一层
却重重压在父亲的心上
那弯薄冰似的月亮
就象卡在父亲的喉咙
使他剧烈地咳嗽不已
父亲咳嗽一声
远处,一颗星就抖闪一下
月光下那条路就那么瘦了
夜色无动于衷
这个经年的毛病
使父亲做不成一个好梦
熬不住了,就独自摸索起来
蹲在门口,吸一锅旱烟
(旱烟是他唯一的止咳剂)
他如释重负一样吐出浓重的烟圈
依然吐不出心中冗长的忧郁
万籁俱寂的时分
父亲是天底下最孤独的一个人
他实在难以入眠啊
他只渴望早点天明
天明,他就出去劳动
劳动,使他忘记一切苦难与咳嗽
暮 归
草茎翻飞,乱云飞渡
风似洪水席卷着田野
满是凿痕的风,满是凿痕的脸
畚箕挤满了干草,似鼓风而行的装甲车
被风撞得东扭西歪的母亲,似战场狼藉的士兵
她的皱纹加深暮色,背影绵延旷野
闪电抖落长河,风在田垅打着漩涡
“蓬—”,风中迂廻的干草车突地翻落到田里
似天空堕落一块巨大的乌云
弹起的扁担打着了母亲的脸
系在脖颈上的斗笠脱风飞去
身材瘦小的母亲,追回斗笠,垒起草垛
继续顶风而行
群山移动,草团移动
身边的河流正把大地上的一朵乌云
缓缓领出空旷的头顶
走过田野
走过田野
顿觉世界丰盈而美丽
心灵不再孤寂
那一缕风一株草一条绿色的小径
都馈赠我一种温馨一种甜蜜
一步二步三步,展望侧望近望
都是同一种风景
却从稻穗的姿态可以领略:
低头也有一种真实的含意
满眼的阳光满眼的金黄
令你想起庄稼人披蓑衣戴斗笠的形象
想象从他们手上播下的一粒粒音符
如今谱成秋天最伟大的旋律
天空是一支美妙的音乐
青草都在自由地呼吸
微微的风将我微微地劲吹
似吹过一片云朵,一片草地
晌 午
老井边
水桶的哐当声繁起来了
院子里
涮锅刮鼎的声音踩痛神经
山娃子鼓起腮帮对着火筒一吹
炊烟便似嫂子伸个懒腰
款款向一朵白云走去
太阳是偎在云絮里的猫
嗅着饭香的味道
晒谷坪
一只公鸡伏在母鸡背上
演绎一曲原始的爱情
格格的叫声牵来一个女人的喝斥
“三妹子,鸡化谷了,你没长脚?”
小女孩低垂着头,绞着辫梢
不动不答
一个新媳妇满面含春
拎着衣桶在一根长铁线上
摊开一朵朵笑容
阳光拧着叮咚的水声
茅柴窝里绻着一只黑狗
它眯缝着眼睛
半吐着舌头
似在回味一个温馨的寓言
坡 地
那块坡地原是一座寺庙的废墟
土里混有无数的瓦片与砾石
我与父亲在这块坡地上挖红薯
小心翼翼
时光的碎片还是碰缺了命运的钝齿
坡地右边埋着六0年饿死的祖父与祖母
左一百米埋着因难产而死的三婶娘
再远处,埋着一个因阻止日本鬼子抢粮
被剥皮剖肚的族祖叔
旁边那个塘因此命为剥皮塘
那年我高考名落,不止一次想过死
父亲不知我在想什么
他憨厚,辽阔,似地里深埋的红薯
他弯腰,一锄一锄磕碎暮色
我抬头,用缄默敲打着苍穹
麻
麻是一种从自己伤口长出的植物
它不需红薯、包谷、瓜类那样一年一种
收割后,只要将根茬留在那里
来年的春天,就会长出红红的叶长长的架
麻似庄稼人起伏的命,有种与生俱来的韧
挑谷的箩索,纳鞋的线,粗布衫,细纱帐
都要用麻
也只有麻才如此经得起磨,耐得住泡
麻似村庄披在身上的黄昏
薄寒,微暖,风捣不散
麻是纺车一生走不完的路,唱不完的歌
唠不完的家常,纺不尽的梦想
夕光里,土墙下,三五围坐,纺线厘麻
炉火跳跃着饭香,母亲眯拢着皱纹
缓缓将岁月悠长的疼痛穿过生活的针眼
那年秋天我上高中,姐姐出嫁
纺车悠悠,旋出母亲细细的白发
麻
母亲斜过灯火的一缕悠长的体温
拴在父亲命运里解不开结的牛绳
红 薯
谁的生命似红薯一样简单而茂盛?
到了三、四月,随便剪一节薯藤
插在土里,它都会扎根、繁衍
将荒寂的山坡演绎成生机勃勃的世界
红薯一生在黑暗里运行,发掘,寻找
没有什么想不透的想法
一枚枚青翠欲滴的薯叶是它的好姊妹
在阳光下奔跑,在风雨里燃烧
把贫瘠的日子过得如此丰盈!
红薯是土地掖在寂寞深处的灯盏
默默消化着大地上播种者的苦难
所有阴影都是过眼的风
一家子齐刷刷,密匝匝
一个劲地将绿往前铺
把生活铺成一团柔软的云
红薯憨厚的模样是幸福的形态
你看它一脸寂寞,又一晴万里
有时我们会想起
有时我们会想起黑夜里山村的一盏灯
它在用瘦弱的肩膀扛起沉重的黑暗
给那卑微的心灵带来了慰安
有时我们会想起灯下一个人
生活使他学会了沉默
偶尔一阵凉风会给他带来清醒
有时我们会想起大地上的苍生
它们是多么的不易
但它们拥有无限的光明
你们看,有那么多人在做恶事
有那么多人在行善事
善良的人,让我们像蚂蚁一样活着
在草根间忙碌
被太阳和土地千年不改地热爱
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祝福你,老乡
祝福你,老乡
你挑着一担满满的粮
走在这窄窄的山道上
窄窄的山道像是被你压弯
祝福你,老乡
世界有粮才和谐
而你正是粮食的创造者
你左肩挑的是春天
右肩挑的是秋天
祝福你,老乡
在这凸凹不平的山道上
你走得多么自在
你身上的担子沉重
心却象浪花一样轻松
只有劳动让人如此从容
祝福你,老乡
你裸露的脊背象铜镜
太阳从铜镜上滚落
你就从黑夜里提升出黎明
黎明是你妻子眼里的那盏灯
祝福你,老乡
大地让你似太阳般幸福
爱情使你似谷粒般充实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