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天才诗人兰波,16岁开始诗写作,19岁就不写了,去做生意,参军打仗,20出头便死了,但他却写出了法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史最富想象力的诗篇,代表作有《醉舟》、《地狱一季》,打破各种感官的壁垒,开拓诗歌精神维度,成为超现实主义的开山鼻祖。你也许会问:兰波只写了3年多,其后便转向去做生意,还有打仗,他谈不上热爱文学吧?其实不然,他做生意并不是为了赚钱,他参军打仗,并不是为了爱国,他只是想经历更丰富的人生,为他的诗歌创作积累更丰富的素材。不幸,因为过早受伤,继而伤重而死,他没有实现自己的计划。
原作 醉舟 醉舟
阿尔蒂尔•兰波
鼠箱箱克隆
当我顺着无情河水只有流淌,
当我驾驭浩淼江烟唯有欢唱,
我感到纤夫已不再控制我的航向。
水鸟和浪花引领着我奔向前方。
吵吵嚷嚷的红种人把他们捉去,
絮絮叨叨的船舷把他们驱逐,
剥光了当靶子,钉在五彩桩上。
捉住了当种子,种在瑰丽的心房。
所有这些水手的命运,我不管它,
一切精彩的瞬间,都可入画,
我只装运佛兰芒小麦、英国棉花。
我手中的酒樽被施了魔法。
当纤夫们的哭叫和喧闹消散,
当岸边的牵绊渐行渐远,
河水让我随意漂流,无牵无挂。
茫茫水泊任我主宰,不惧不怕。
我跑了一冬,不理会潮水汹涌,
我驶过几重,闲看流水飞虹,
比玩的入迷的小孩还要耳聋。
比美丽新娘的脸庞还要生动。
只见半岛们纷纷挣脱了缆绳,
点点陆地淹没在桨声,
好象得意洋洋的一窝蜂。
一如大将军的庄严出征。
风暴祝福我在大海上苏醒,
滂沱涤荡着我在甲板上的孤影,
我舞蹈着,比瓶塞子还轻,
我扑抱着,像飞翔的精灵,
在海浪--死者永恒的摇床上
于水涧——魔鬼狞笑的嘴角旁
一连十夜,不留恋信号灯的傻眼睛。
持续数日,紧守着航标的叮咛。
绿水渗透了我的杉木船壳,--
碧浪漫过了我内心的狂热,——
清甜赛过孩子贪吃的酸苹果,
沉静不亚于独处荒山寺院的禅夜,
洗去了蓝的酒迹和呕吐的污迹,
带走了红的艳丽和酝酿的讶异,
冲掉了我的铁锚、我的舵。
平息了我的长剑、我的执着。
从此,我就沉浸于大海的诗--
至此,我迷恋于浩瀚的你——
海呀,泡满了星星,犹如乳汁;
海啊,搭载着安宁,宛若天使;
我饱餐青光翠色,其中有时漂过
我思谋着波光云谲,不时划落
一具惨白的、沉思而沉醉的浮尸。
一处迷离的、莫测又变幻的故事。
这一片青蓝和荒诞、以及白日之火
这一行轻灵和调侃、更有银花朵朵
辉映下的缓慢节奏,转眼被染了色--
聚合着紧致节拍,瞬间便谱出了歌——
橙红的爱的霉斑在发酵、在发苦,
殷殷恋的佳制在咆哮、在扮酷,
比酒精更强烈,比竖琴更辽阔。
比大火更热切,比钟钹更洒脱。
我熟悉在电光下开裂的天空,
我痴迷于雷电切割的苍穹,
狂浪、激流、龙卷风;我熟悉黄昏
巨涛、暗涌、风暴狂;我痴迷傍晚
和象一群白鸽般振奋的黎明,
和万丈光芒编制的晨景,
我还见过人们只能幻想的奇景!
我更见识了人间少有的风情!
我见过夕阳,被神秘的恐怖染黑,
我经过晚霞,为莽莽的墨汁拖累,
闪耀着长长的紫色的凝辉,
释放着滴滴的无声的落泪,
照着海浪向远方滚去的微颤,
追着海风逃至天边,
象照着古代戏剧里的合唱队!
似追着生命最后时刻的不悔!
我梦见绿的夜,在眩目的白雪中
我展望狂欢夜,在耀眼的灯火丛
一个吻缓缓地涨上大海的眼睛,
一只手慢慢伸进海的胸膛,
闻所未闻的液汁的循环,
前所未有的琼浆的流转,
磷光歌唱家的黄与蓝的觉醒!
金鳞音乐家的白与黑的雅境!
我曾一连几个月把长浪追赶,
我沉醉于将浩波眷恋,
它冲击礁石,恰象疯狂的牛圈,
它包围珊瑚,恰似托举的惊艳,
怎能设想玛丽亚们光明的脚
如何成全神明们迷人的笑
能驯服这哮喘的海洋的嘴脸!
将摄住这豪放大海的悠闲!
我撞上了不可思议的佛洛里达,
我寄居过妖娆可人的潘塔纳,
那儿豹长着人皮,豹眼混杂于奇花,
那里雨林茂密,雨珠丰沛着湿滑,
那儿虹霓绷得紧紧,象根根缰绳
那里沼泽铺陈如锦,似翩翩风筝
套着海平面下海蓝色的群马!
游弋天空下蔚蓝的家!
我见过发酵的沼泽,那捕鱼篓--
我发现妖冶的美色,那明眸——
芦苇丛中沉睡着腐烂的巨兽;
热带丛林藏匿着天堂的绿洲;
风平浪静中骤然大水倾泻,
云蒸霞蔚间忽然雨倾如注,
一片远景象瀑布般注入涡流!
一处仙境为信仰守候!
我见过冰川、银太阳、火炭的天色,
我绕过冰山、金光芒、晴朗的天泽,
珍珠浪、棕色的海底的搁浅险恶莫测,
翡翠谷、黛色的海深之虔诚使者,
那儿扭曲的树皮发出黑色的香味,
那里律动的海草散发着青春的自醉,
从树上落下被臭虫啮咬的巨蛇!
由草上滑下被拥抱的诱惑!
我真想给孩子们看看碧浪中的剑鱼--
我渴望让孩子们见识浪花中的霏雨——
那些金灿灿的鱼,会唱歌的鱼;
那些银灿灿的雨,会弹奏的雨;
花的泡沫祝福我无锚而漂流,
海的幽默卸下我心头的忧愁,
语言难以形容的清风为我添翼。
人间绝少捕捉的清醒将我鼓励。
大海--环球各带的疲劳的受难者
廓然——世界各地的旅行的驻闲者
常用它的呜咽温柔地摇我入梦,
习惯于它的轰鸣间启程,
它向我举起暗的花束,透着黄的孔,
它冲我拨响波的腰鼓,穿过时空,
我就象女性似的跪下,静止不动……
我一如教徒般的膜拜,安心听钟……
象一座浮岛满载金黄眼珠的鸟,
似一座浮桥摆渡着意中的妖娆,
我摇晃这一船鸟粪、一船喧闹。
我收藏这一舱残羹、一舱欢笑。
我航行,而从我水中的缆绳间,
我致远,而从我不停的双桨间,
浮尸们常倒退着漂进来小睡一觉!……
无常们偶尔在船侧停泊不忍观瞧!……
我是失踪的船,缠在大海的青丝里,
我是没有方向的舟,泊在海的手心里,
还是被风卷上飞鸟达不到的太虚?
抑或是为雨击中跌落云端的薄雾?
不论铁甲舰或汉萨同盟的帆船,
不管万吨轮还是丝绸之路的桅杆,
休想把我海水灌醉的骨架钓起。
别念与海融为一体的行尸捞起。
我只有荡漾,冒着烟,让紫雾导航,
我唯有飘泊,唱着歌,将彼岸遥望,
我钻破淡红色的天墙,这墙上
我冲开金黄色的天幕,这画廊
长着太阳的苔藓、穹苍的涕泪,--
缀满阳光的睫毛、天空的依偎,——
这对于真正的诗人是精美的果酱。
这之于纯粹的歌者是至高的奖赏。
我奔驰,满身披着电光的月牙,
我飞驰,满载着希望的天涯,
护送我这疯木板的是黑压压的海马;
伴随我这一方朽木的是敞亮亮的豁达;
当七月用棍棒把青天打垮,
当风帆向苍穹诠释自己的不怕,
一个个灼热的漏斗在空中挂!
一面面信念的旗帜飞在天空下!
我全身哆嗦,远隔百里就能听得
我一腔热血,相隔遥远也能领略
那发情的河马、咆哮的漩涡,
那嗜血的白鲨、怎能奈我,
我永远纺织那静止的蔚蓝,
我终身穿梭这华美的锦缎,
我怀念着欧罗巴古老的城垛!
我憧憬太平洋孤岛上的城郭!
我见过星星的群岛!在那里,
我经过希冀的环礁!在这里,
狂乱的天门向航行者开启:
密集的星宿向远行者宣示:
“你是否就睡在这无底深夜里--
“你可是漂在这浩淼怀里——
啊,百万金鸟?啊,未来的活力?”
哦,无限飘渺?哦,前途的亮丽?”
可是我不再哭了!晨光如此可哀,
于是我不要哀伤!晨曦如斯精彩,
整个太阳都苦,整个月亮都坏。
整个太阳都乐,整个月亮都爱。
辛辣的爱使我充满醉的昏沉,
不尽的恋使我充满醉的美仑,
啊,愿我龙骨断裂!愿我葬身大海!
啊,愿我寸骨未折!愿我穿越大海!
如果我想望欧洲的水,我只想望
如果我向往希望之翼,我只向往
马路上黑而冷的小水潭,到傍晚,
街角处浅而浊的小水涧,近黑天,
一个满心悲伤的小孩蹲在水边,
一个满怀欣喜的孩子逡巡其间,
放一只脆弱得象蝴蝶般的小船。
放一只载满梦想的纸船。
波浪啊,我浸透了你的颓丧疲惫,
波涛啊,我蘸满了你的豪侠唯美,
再不能把运棉轮船的航迹追随, 再不会无端沽酒饮醉,
从此不在傲慢的彩色旗下穿行, 从此只在荡漾的碧波上问鼎,
也不在趸船可怕的眼睛下划水! 更在蔚蓝的天际生辉!
丹色冬天评箱箱克隆诗《醉舟》
箱箱对兰波《醉舟》的套写,在作品形式上尽量保持了与原作的一致,行数相同,断句相似。同时,也在韵脚的使用上和原诗(译作)保持了相当的一致,每小节同韵,全诗自由换韵,甚至韵脚也尽量和原诗(译作)保持同韵。在如此多的“限制”之下,箱箱的创作不但没有受限,反而以“四两拨千斤”之式,借用了原作的组织形式上的优势,整篇作品的情感表达行云流水,沿一条主线滔滔向前。
另外,在意境和思想上,箱箱彻底摆脱了原诗的束缚,他摆脱了兰波那以“怀疑”为核心的象征主义,结合自己对人性、生活的独到体会,将此“套诗”完全变成了发挥自己空间,抒发自己理想和志向的作品。整首诗歌快乐向上,催人奋进,而又不像传统的浪漫主义诗歌那样简单地把世界万物“二元化”地简单分为“善”与“恶”,因此,他所表现出来的希望和勇气,在一个立体的、冲突的环境下,令人信服地表现出来。因此,毫不夸张地说,箱箱的套作创造性地将象征主义和浪漫主义诗歌相结合,将象征主义诗歌丰富的表现力和浪漫主义诗歌积极向上的主题完美地结合,因此是一篇难得的佳作!
一开始,和兰波的“逃离获自由”不同,箱箱的创作中,航行者的启航充满了快乐,“水鸟和浪花”被“捉住了当种子,种在瑰丽的心房”,穿行“几重”,箱箱看到的景色“比美丽新娘的脸庞还要生动”,随后箱箱用了一句绝妙的诗句“点点陆地淹没在桨声”----
传统概念上,陆地是广大的,而船桨相比之下小很多,更别提“桨声”之“微”了。而箱箱把“大”的陆地淹没在“微”的桨声里,为了加强效果,他还巧妙地用了“点点”两个字来修饰“陆地”,由此更表达出了启航的轻松和快乐。不仅如此,这一部分里,箱箱还发挥了他在中国古诗词方面的功力,使用了“浩淼江烟”和“闲看流水飞虹”这样的字眼,它们富有表现力地表达了景色之美,和谐地与其它部分溶于一体,这种创新型的写作方式颇有特色。
启航虽然快乐,然而航行刚一开始,就出现了“魔鬼”的诱惑,刚出发的航行者很快就将“内心的狂热”转为“不亚于独处荒山寺院的禅夜”的“沉静”,他坚定地与诱惑抗争,“紧守着航标的叮咛”,表现了他非凡的意志力和坚定的信念。
突破诱惑的航行者随后进入了安宁之美,海“搭载着安宁,宛若天使”,经过了“雷电切割的苍穹,巨涛、暗涌、风暴狂”,航行者不禁悄然“无声的落泪”,而同时又更加坚定了自己“生命最后时刻的不悔”!与诱惑的抗争无疑是痛苦的,然而既然自己做了选择,就坚定地走下去,生活不会亏待那些信念坚定的人,航行者很快就感到了生活的回报,他把“一只手慢慢伸进海的胸膛”,收获了“前所未有的琼浆”!
继续向前,箱箱用了多个小节来表现航行者经过的美景,与兰波的《醉舟》所明显不同的是,这里的美景是静谧醉人的,没有惊涛骇浪,没有激流狂风,“雨珠丰沛”的雨林、“晴朗的天泽”、“律动的水草”,刚刚做过痛苦选择的航行者不禁欢呼:“一处仙境为信仰守候”!
这和前面坚定的“无悔”形成了生动的呼应。
景如此之美,几乎是无声无息的。接下来,箱箱像是个高超的乐队指挥,把“声音”一点一点地带入到诗作里来。先是“会弹奏的雨”,然后慢慢地有了“波的腰鼓”被“拨响”,“我...安心听钟”,甚至“收藏”了“一舱欢笑”。如此的精彩的乐章,连“无常们”也“偶尔在船侧停泊不忍观瞧”。
背景音乐都就位了,这时航行者一舟再现,他不再“泊在海的手心里”,获得了鼓励的航行者坚定信念,再次启航,外在的声音之美此时转换成了航行者发自内心的自在之声,他“唱着歌”,“冲开金黄色的天幕”,甚至自称是个“纯粹的歌者”!
此时的航行者获得了真正来自内心的力量,他开始“飞驰,满载着希望的天涯,伴随我这一方朽木的是敞亮亮的豁达”,他感到无比的充实,“一面面信念的旗帜飞在天空下”!他神采飞扬,“那嗜血的白鲨,怎能奈我”!潇洒神态活灵活现。
虽然对未来还有丝丝的不确定和疑惑,前途是“无限飘渺?”还是“前途的亮丽”?但此时的航行者已经充满了勇气,因此也感到无限的快乐,他看到整个世界都是可爱的,“整个太阳都乐,整个月亮都爱”,他将义无反顾地前行,也为自己的未来祈祷,“愿我寸骨未折!愿我穿越大海”。
结尾处,兰波的那个“满心悲伤的小孩”和“脆弱得像蝴蝶般的小船”,在箱箱的作品里则变成了“满怀欣喜的孩子”和“载满希望的纸船”。意气风发的航行者甚至突破了海平面的局限,他不仅将在“荡漾的碧波上问鼎”,更宣称要“在蔚蓝的天际生辉”!
如果说兰波的《醉舟》是黑色、棕色和深蓝色的,那么箱箱的《醉舟》则是充满了象征着生命的绿色和象征着希望的金黄;如果说兰波的《醉舟》是以醉态为入口,以惊醒为出口,那么箱箱的《醉舟》则是以快乐为入口,以心灵沉醉为主体,最后又以快乐为出口。航行者从一开始启航,抗拒诱惑,寻找安宁,坚定不悔,到醉心于宁静和静谧之美,神采飞扬放歌继续航行,满怀勇气和信念憧憬未来,整个过程节奏起伏,不安和沉醉此起彼伏,最后展开的是美丽的希望之卷!让读者也忍不住和箱箱一起快乐,为他的勇气和执着喝彩,为他的未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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