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的情歌
那个人挑着一担棉花
又在棉花上捎带了几朵白云
肩上的扁担忽闪忽闪
哎呀来——
他边走边唱
并且回头看了一眼大田里采棉的女人
女人是一道水做的风景
笑颜总像棉花一样温暖白云一样干净
听到歌声她直了一下腰身
哎呀来——
一辈子再也忘不掉
那挑着秋天赶路的身影
转眼就是冬月
转眼又是腊月
接下来
哎呀来——
关上门
他们就成了我的父亲母亲
最亲爱的天敌
你说过
你生下我
就是要我站在对面
做你的对头
小时候
你要我向东
年岁稍长
并以做你的儿子而深感自卑
直到娶妻生子之后
才懂得什么是父爱
可你竟突然就把自己交给了疾病和死亡
好像故意不给我忏悔和尽孝的机会
这是一场两个男人的较量
你赢过
直到你在我怀中闭上双眼
最终的结局却只能是和棋
父子一场
这辈子可算是两清了
可是
我却变得越来越像你
暖脚
在乡下
都爱分开两头睡觉
像极了李树上的两朵李花
在风里传授过花粉之后
就各自跑回各自的枝头
羞涩地望着对方偷笑
直到去年冬天
我回老家去住了几个晚上
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原来
就是在最冷的长夜
找个最贴心的人
在一个被窝里暖脚
听二大爷谈打井
在山里过日子
至少要干好三件事
第一建房
房子可大可小
可以请人帮忙建造
女人是花
只管到老丈人家采了就是
三件事中
既要找准水脉
深了不行
这话是二大爷生前说的
他还说
讲的是技术
所以
水要有源
我也是根本之人
却一直都没学会自己打井
可惜二大爷早已作古
再没人告诉我其中的原因
怀念那泥墙上的身影
日子确实是好了
好得家里已不用再备针线
就连我最能干的妻子
也不用再给旧衣服打补丁
如此
想起了冬夜
泥墙上被放大扭曲的身影
想起了她飞针走线
在补丁上绣的那朵韭菜花
想起了她眼花扎了手
小小少年的那一阵心疼
串门
丝瓜秧长了
难免会有一两根爬过院墙
花开到你家
就是你的风景
梧桐树要长
就由它长去吧
树大了
风吹叶落
肯定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一段矮墙
隔出了东家西家
不受阻拦的
只有人心
所以
要是能够回到从前多好
我端着饭碗
就可以到你家去串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