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诗刊》2013年8月号下半月刊“银河”栏目
杨献平的诗:
《无题》
尘沙算一把,小花不算一枝
因为我从没有秀过,身上和心里
尽是尘沙。世间的事
人,还有人之外的动物
植物和水,我自小就很亲近
因为我出身于农民
在乡村之间,我和我的父母双亲
还有祖父以上的先辈
都有一条泥土的根。从消失处来到
今天和明天,后天将是我和妻子的儿子
可惜他一样深处尘沙
只不过,我经历的那些被时间吞掉了
他现在与我们所在的
那种尘沙,是人,还有人心
花朵也还开着,可好像是大批的机械
无耻地挂在人心
尽管上面还有三两滴清水
但我想,那种水滴,一百万年
也洗不净尘世的颧骨、小手和豁开的嘴
《从一张面孔穿过去》
正要灿烂的落日被雨推到乌云的核心
一个晚上还没过去,一张面孔从远处
掀开时间的皱纹与响声,像绿叶和花蕊敲心
像一只夏蝉在黝黑色的树干上
与时间混淆。我把眼睛用梦想擦了又擦
有风吹动,窗子似乎觉得了骨头内部的风声
这疼痛与生俱来,就像那一张脸孔
隔着万千途程,从众生之间挖出梦想
以及内心的刀锋,在此幽暗时刻镌刻另一种的生
生生不息的生,生在何处的生
昆虫的生,甚至上帝的生。生在那张面孔上
有着深海的孤独,乃至苍凉的悸动,繁美的疼痛
《入中年赋》
人生近乎一半,时间像铁锈
落在我身上的那些,不是亡灵就是盗贼
我一个人,后面站着两个农民
一个我必须叫爹,一个我要喊娘
还有三四五六七八个,是迄今为止还对我亲近的人
除此之外,人间多么寥落
人多,是他们,我千呼万唤
掏心扒肺,和他们,还是成不了“我们”
我知道我没有世界之心
爱不大,就只是五指和手心
有一年我在黑夜跑了一百里山路
在一座悬崖边,找到一个人和我的秘密
那个人捧着一块红色岩石
对着空谷,背朝石壁,喃了喃,自了个语
至此,我才把自己当成一个真人
一个男人。此后我很多年告别故乡
农民父母蹲在草芥的门楣下
仍旧把一场雨当做神仙施舍
把免掉的税赋,黑着脸压进炕席
从前我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苦
叫做中国农民;也不知道还有很多只嘴
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把农民说成晋朝的某一个人
2013年4月19日,这一天还没过去
我就成了一个中年男人
按常理,要把酒,要临风
再回回头、翘翘首
而我却发现,一个男人来世上如此之久
竟然还贪得无厌
想回到母腹,把这个世界狠狠抱紧
也想奔到无穷的尽头,替人类摸摸灵魂
《抑郁患者》
从现在开始,做一个抑郁症
标准患者。像猴子,但不捞月亮
捞人心。是人,可不想做人事
从现在开始,为了健康
不打针,不吃药,不与欢愉为伍
从现在开始,做一个病患者
不做阐释,对谁也不,哪怕是在黑夜
遇见另一个自己,或者你
或者我熟悉,但不明所以,与我上下都不同的那些
从现在开始,我是标准的,你们都是
歪瓜裂枣,这世界唯有俺和我
才无比正常。我要用双脚追赶飞机
用眼睛射掉日月
最没良心的星辰
从现在开始,想念嫦娥,还有猪八戒
想念乡村病歪歪的绵羊和他的妈妈
还有爷爷奶奶,列祖列宗
想念做梦,要经常梦见一片水潭
和水藻,沉底的乱石,与他们纠结成一个种类
团结起来,我们都不相信人类的明天
不相信这世界还能比
以前更美好。从现在开始
相信骨头一定会开花
相信我就是我,在这里丢掉,在那里也找不到
相信我,没有你,相信刀子会被沉埋
相信窗外的鸟雀会被天空戕害
从现在开始,我从此紧闭,耳朵和嘴
煤屑和小蚂蚁,从此不吃肉,热爱苦瓜和玉米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