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蕾诗歌二十首
初冬书
文/王蕾
这雨天，这经度上的湿冷
这纬度上的霜寒
纠结是必然的
扁嘴鸭从东篱处怅望
这预示着，我把酒
绕不过黄昏
黛色的南山往怀里歪，我必须
几次才能够扶正
阴影在站不稳的脚跟铺展
这一刻，我仿佛走进一纸词语堆砌的章节
想起身体似曾有那么一小根骨头
被我磨成利刃
没有仇者，我抽刀断水
却断伤了自己
梦醒才知道，身体带刀
最容易伤到是自己
至于剖开的一枚桔子
现在，我需要它的酸味
需要它，唤醒一个销蚀岁月的人
这东篱，这租屋
终久会被销蚀的岁月同时一点点销蚀
2013.11.21
剑江，一个地名
一条深藏激越的江流，如此沉静
只有寒光没有声响
当说到黑，江流
忽然洞穿了夜晚的一角
有风吹江水
惊一行鸿雁直上青天
我看见，至少有七颗星星溅落江底
在岸边那些白天忙碌的人
此刻，心生敬畏
他们喊你剑江，把骨头铸成白亮的剑
反复在梦中磨砺
2013.11.3
秋天的两只白鹭
你看那只单足而立的白鹭
在平衡白色
空出部分
似水墨画的留白
有那么一刹，我不知道它为什么站在这里
直至，又飞来一只同伴
也收起一只足……平衡孤单
背景是十几棵水杉树
阳光穿过林梢，暖暖地
铺满分娩后的旷野
风在裸奔
翻越仅存的一堆枯黄
将两只白鹭，吹成深插进泥土的扶手
2013.11.5
一种情结
这些年一直深藏心底，在黑夜
被打造成凶器
细小的响动，只有我自己才能听见
犹如穿行的芒刺
其实，痛一次就是重生一次
眼睛不看明月
用来流泪，有几滴滚落在斜挺的脖子上
2013.11.13
经 过
我经过这衰草折腰的山坡，经过这
开白花的树，经过这
眼前白瓷的冬天
经过这高处，不满于如此的沉寂和纯洁
一个词，被我用衣角反复擦拭
尘埃，像小过错
阳光在这些事物上
钻石一样反射
天黑了
一面山坡，渐渐地
变暗，我变淡且须发渐白
2013.11.15
晨 雾
一场革命迅疾占领了城市
在街上，我停不下
挥动的手臂，我停不下用力劈空的动作
这里到中心广场
约等于三根香肠的距离，我
贪图小的幸福
有一刻，我想回头
看不清我身后
他们似乎都遮住半张脸，左右躲闪
一定认出了
我就是前天站在这座城市
高高的脚手架上
那个讨要工资的外乡人
2013.11.21
秋风辞
当我写下秋风，正揪住一丛灌木
按倒在地
还要，让一潭止水
发出流动的声音
看对面山坡
野草们一律匍匐向山顶
不曾回头
悲怆高过树梢
枝桠冷峻地，构成这一首诗的脉络
如同我皮肤下的血管
连接着心脏
血是热的
接着，秋风就吹凉了
一个人的身体
这个人，正走在离家的路上
2013.10.18
一场秋风
从惠济河吹到舜水，倾斜的声音
吹过山梁
一路向下挺进
吹低处的事物有了折痕
吹我倾斜着
用一大片阴影
遮蔽住体内……隐秘的咳嗽、乡愁的月亮
这生命之重仿佛
再吹下去，就泄露了秘密
2013.10.2
晨 雾
一场革命迅疾占领了城市
在街上，我停不下
挥动的手臂，我停不下用力劈空的动作
这里到中心广场
约等于三根香肠的距离，我
贪图小的幸福
有一刻，我想回头
看不清我身后
他们似乎都遮住半张脸，左右躲闪
一定认出了
我就是前天站在这座城市
高高的脚手架上
那个讨要工资的外乡人
2013.11.21
秋风吹过舜水
傍晚时分，秋风吹过舜水
留下均匀波纹
吹几朵乱云坠沉江底
吹鹭鸟在芦苇上坐不稳
一片倾斜的喧响
吹岸上草木同我一样，低头、侧着身子
不能说出的痛，像眼里
忍住的泪花和苍茫
吹尘埃走进低处
继续，吹过舜水路立交桥、南塘，一直向东南
吹凉了一架山，往我怀里歪
遮住心上，大量的空白和黑暗
其实我不该写秋风，要知道
从遥远的西北
一路上，多少亲人的血与骨头
抵消着它的凛冽
我更不该写秋风吹过舜水
再看看，天高水远
月亮孤悬在夜空
仅有的三、五点寒星，已被吹成霜粒
2013.8.11
如果是梦
如果是梦，就可以
减去一段泪水相隔的距离，就可以
看见娘的蓝头巾，被风
翻来覆去，就可以
闻到一匹白马或黑马劳累的气息
如果我伸手，就可以
摸到它瘦骨嶙嶙的良善、温驯
我说娘亲，在想你的夜晚
恍惚中，你是那匹古道西风中的动词
驮我走过流水的小桥
三五点寒星下，有一盏灯火是家和心跳
2013.2.11
夜晚，在滨江路
夜晚的滨江路
有他们比厂区灯火还要难眠的心事
脱下工装
异乡就成了故乡
带泥土味的口音里，似乎
有隐约的汗渍
仿佛烙印，被背在身上
如果说还有激情
就是他们默默关注着沿岸新植的杨柳
相望两茫茫
当微风突然吹皱江面
吹树影不停地摇晃
此时，他们认定自己就是一条江、一棵树
2013.9.11
一朵云
如果，陡然变冷
你就流泪，垂直或倾斜
如果，我年少
顽劣被全部唤起，一次又一次
将幸福推进
如果，冷一些
更冷一些
你必将纠结的水袖……扬扬飒飒，若挥别
染白，我黑发三千丈
如果，这是真的
你我之间，省略了多少情节
一朵云，旋即
有望风而逃的嫌疑
2013.1.2
一 寸
这滴漏的黑夜
我需要在你心泉里汲水
用十一只吊桶
用花瓣的小勺子
一下一下，把时间从左边舀到右边
舀出来的故事排列成星辰
我假设许多种蓝，伞一样打开
比起穹庐
细微的差别，像小过错
记住我
记住我额头的苔痕
记住我一寸目光
记住我一寸一寸拱手交出的青春
你说，感情是一种气味
天亮时，我们焚香
2013.6.20
写 菊
我明知道那是笔误，把你写到南山上
你一开秋天更深远了
深远得，细雨倾斜到黄昏
一股气流穿过两省三条江水辽阔的命脉
从北到南它们分别叫：长江、钱塘江、姚江
最终抵达南山和我胸口
你从今夜白，我头也从今夜白
这种时候，绕不开你就像
绕不开相隔的黄昏
我手已握不住一支笔
写尽这苍茫
只好握住茶杯，借助你内心火焰
祛除我骨头里的寒
2013.8.19
深秋的石榴树
夕光穿不透绿如蓝，穿不透
我仰望的一部分
已是暮晚，一群炸裂的星子喊着另一群星子
喊着……河汉秋水暗涨
岸在前进，我在后退
喧哗漫过衰草
急切旋转的年轮，擎起一片星空
2013.8.31
怕孤单
在她坚定的眼神里
那隆起部位
有男人折不断的弧线，一丝倾慕
在阳光下反射青花瓷的容颜，而明媚
几乎已有定论
风吹前额
一片山河的气息
随之展开，被她拂去的一缕
像不经意的爱
青花瓷，不经意就挺拔一点
是怕孤单
镜 像
我深知，不该画这么个圆
不该稍加点染
变成园镜，将一缕一缕青丝照成白发
像我骑马被秋风吹过
马蹄踏起的尘烟
正是，我惊慌中的脸色
把握不住的时光
深陷黄昏
汲水的井口是另一面圆镜
水里有月轮，苍白
有鱼……鱼尾冷冷地，悬在半空
这恰好，是天河的斜度
灰烬落下来，镜破
它碎裂的声音
一寸一寸漫至我喉咙
2013.6.27初稿，10.24再改
桃花渡
你花瓣的小勺，盛着水中的容颜
清瘦若一弯残月
如此地憔悴
时光忽明忽暗，你留下
惶恐的，一声叹息
对岸是寒山寺
在一圈又一圈荡漾的钟声里
乌篷船载你渐行渐远
他只看见，竹篙很小心地点碎白云
乌篷堂而皇之，粗野地
遮住你简单的背影
他还是在渡口
看见，你漏下的旧时光
粉色的
他捧着一边端详，一边沦陷
2013.6.12
上弦月
我厌恶灰色的夜，我厌恶
它单一无聊
幸亏有你，有姚江
风吹江东、江西，吹你泊在江心
像吹在南塘
将青丝吹成九曲回肠
在岸边，我看见你想象着盈缺
一船渔火
打开水上的时光和片段，瞬间喧响
你七零、我八落
不要喊明月
不要喊你的疼
不要妄动一瓣瓣落红
不要惊吓，我线装书里的姊妹
你身体注满了水，你有内伤
你的故事不够圆满
竟是我彻夜的痛
2013.7.23
写意茅仙古洞
我想象，他们还在洞中
在一粒沙和另一粒沙之间
在一滴水和另一滴水之间
或者，静坐在页岩的某一页上
用平缓的呼吸
接纳一个又一个时辰
用一场幻想
填平所有的沟壑、深渊
当香火攀升到灵魂的高度
提示着每一处细节
战争、灾荒、苦难再往后改朝换代
就有一些模糊了
模糊成一年两度的庙会
更加模糊的是淮河
顺着青天观钟声，沿途放下
该放下的激昂
一路向西流过苍茫滩涂
对岸那田野、耕牛，若隐若现的人家
几朵白云，即兴
假装很自然
凤凰翘望着八公山，又高了一点
从南天门出来，风跟着
添乱，左一股右一股往怀里钻
如果衣襟不裹紧，我是我
还是别人
2013.7.9
荷花词
因为你，这个早晨
水边三株芦苇
在往事的涟漪里，越陷越深
岸上弥漫你的气息
我嗅着，在漫长的时光中
轻声喊你
把你的羞涩，喊成心跳
喊成迟疑和犹豫
把你的花萼，喊成低低勾下去的笑意
我看见
你慢慢打开，一瓣一瓣伫立的红
仿佛朝露站不稳，仿佛
黄蜻蜓冷落了蓝蜻蜓
仿佛我扶着自己，渐渐地
像扶着你……
2013.6.25
在余姚
日出河姆渡，太阳有遗址美
照亮我三个场景之后
往老家方向坠落
在那边，天际仿佛空白
当虫鸣偏向暮晚，四明山
又高了一点，可以看见的星光
在山巅疏朗的枝桠上，一朵比一朵肥硕
风吹脚下，我不时的感到一阵颤栗
因此，我不得不描绘
一条姚江，在我的韵脚里涨潮
浩浩荡荡东去
把我身体抬的更远
我知道，远处有乡亲先贤
有牴进江水、石头、黑暗的灯火
递上一串隔世的肺腑，让我不再滞悬半空
关于姚江
一条照亮我们内心的江
它知道自己，那一番跌跌荡荡的历史
从四明山，像饥饿
在陡峭的谷底，一路折叠、穿行
总是停不下，飞溅于岩石上的激情
它的固执，是一道代数不等式
我开始惊秫于它体内
藏匿着啃噬的伤痕
在河姆渡口，我看到
七千年前的亡灵，他们
最初的篝火，蒙昧长夜里映红江水
它宽阔胸膛上，他们
虚幻的身影将悠悠骨哨，涂改成
咸腥味的爽爽江风
一艘，又一艘船……划开
弯曲的苍穹和几朵浮云，疾驰而过
右岸山峰、左岸丛林，屹立应有的高度
厚重由此而来
我要说姚江，似乎没有弛缓
仍裹夹着泥沙、草芥、水族、顿挫的余姚方言
继续东进
在入海之前，一再地
将额头的海拔降低，以一条支流的姿态
汇入奔腾的甬江
2013.2.17初稿７.10再改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