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记》（组诗３１首）
文/白公智（陕西）
《假想敌》
我怀疑，妖魔鬼怪为我
设下埋伏。十二岁那年，大脑
持续燃烧一天一夜之后，慢慢睁开
火眼金睛，看见斑驳石墙上
正在上演一场古代战争——
车马奔腾，剑戟齐鸣，威武勇猛的武士
纷纷从石头里，跳出来
大开杀戒，白色血浆流淌成河......
我关闭光明之门，从此躲进黑暗
预设的密室。幼小魂灵
因惊吓过度，而颤抖得像风中小草
敌人早已遍布山坡，草木皆兵
与我为敌——我花费一生力气
灵与肉左冲右突，自己急于
打倒自己，战争至今尚未分出胜负
《我掉进炎夏的冰窟，不能自拔》
那个夏天，我沉迷在堰塞湖里
反复淘洗一个少年梦想。把火热尘世
一层层剥光,剩下最后的清白
“噗通”一声,掉进时代深渊
是的，那时我还没有学会
拆解那些板着面孔，严肃的词汇
只懂得身体力行，让幼小生命
体味水深与火热。而大人们从早到晚
忍受饥饿与疲劳，右手举着红语录
左手握紧农具，皮影般晃动在荒芜的田野。
我看见，一群皮包骨头的灵魂
总是争先恐后地，在一个词语的两个极端
来回穿进，又穿出
最后，一场可怕的疟疾深夜袭来
我掉进炎夏的冰窟，不能自拔。
《卖柴郎》
还没有扁担高呢。卖柴郎的扁担
却牢牢插进他的命运
一头挂着人间，一头挂着烟火
生活颤颤悠悠，在他
稚嫩的双肩，早已压出血痕
第一次走出小山沟，汉江咆哮，翻涌
像一条巨蟒，拦住他的出路。
面对命运，被江边乱石逼入歧途
或逆流而上，或随波逐流
都在他幼小心灵，激起滔天巨浪
显得那么茫然，慌乱，而无所适从
山路像一根鞭子，沿着江岸
不停抽打艰难挪动的脚步。沉重足音
好似敲响了，那个时代警钟
为一个十二岁少年
多舛的命运，而发出巨大轰鸣
没有扁担高啊，卖柴郎
却用一担柴火，换回人间烟火
硬生生用扁担，把一路腾起的红尘
挂上天空，弥漫了历史的眼睛
《月亮走，我也走》
看起来是真的，月亮走
我也走。我从七月半走到八月半
月亮就越走越圆满，很像
我的心情。上次月圆的日子
叫中元节，我还是喜欢叫鬼节
我回到故乡，回到父母坟前
上香，叩头，焚烧纸钱
痛哭一场。月亮也缺了又圆
转瞬，到了团圆节
月亮一天比一天圆满了
明晃晃的，像一盏长明灯
照亮天上，也照亮地下生生不息的人间
《人在江湖》
人在江湖是一种平民状态。在我的家乡
一条大江，牵引无数条江河湖汊
各有各的流域，形态迥异
但不约而同以似水柔情，养活
一座江山。人在江湖撒网捕鱼，或耕种嘉禾
老老实实做一个纳税人，供奉
坐江山的人。此时不谈公平，也不谈天地不仁
视万物为刍狗。人在江湖，皆为刍狗
十二生肖里早已命定。宵小鼠辈位列老大
新年第一天人不敬人，敬小鸡
依次敬奉狗猪羊牛马，第七天才勉强自重一回
眼见着龙蛇混杂，蛇鼠一窝
空留下“龙马精神”，也只是一句口号
喊得山响。江湖依然是滔滔东逝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江山还被江山攥在手心，一旦撒手
翻手云覆手雨，大江小河瞬间
洪水暴涨——彼时，人类相忘于江湖
好似八仙过海，人类终于可以
成为人类图腾，实现一次突围或重生
《背篓》
我看见一个微小的背篓，长在
满是青苔的石头上。父亲说
那是虫巢。一只小小的虫子
用一生时间分泌体液，然后结晶
填满背篓。父亲说
他从未见过填满了的......
命里八升，装不满一斗
人到中年，越来越相信命数
相信，人在日子上行走，穿越黑白无常
而背篓承载的生命，也会
越来越重。
《青柿子》
我躲进七月，柿树遗落的时光
命运依旧卑微青涩，依旧
找不到绿叶遮荫挡阳。母亲
被“文革”揪住辫子，打倒在地
时代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两间石屋挤满哭声，和恐惧
酷夏阳光穿透窗棂，像一把刀
刺进童年。刀尖滴落血泪，浸泡全家人
活着的理由。愤怒，饥饿，绝望......
像一条黑影，还在七月晃荡
躲进柿树斑驳的七月，我像一个
孤魂野鬼，被一枚
掉落的青柿子，砸痛饥饿苦涩记忆——
恶梦，直接伸出魔爪
掏空我，生活的唯一出路
《看戏》
样板戏也是戏。一阵锣鼓
敲响序幕。女戏子美目盼兮
巧笑倩兮，咿呀一声唱白，美妙歌喉
惊呆了台下，黑压压人群
那年，大哥在北京当兵
手握钢枪，站成天安门旗杆
大哥没赶上这场好戏，没看见女戏子
美若天仙——我替他娶回，当我的嫂子
但我，心儿噗通乱跳
躲于台下，用板凳拼命抵住
破裆裤的破，没敢站起来，大叫一声好！
《采药者说》
出身乡野有何不好？我自幼修成
医者仁心。肩背药篓手执药锄，扫描我的江山
鱼腥草柔肠似水，临河而居
忍冬花安坐田埂路旁，怀抱济世金银
苦杏果攀上高枝，却苦心修补
尘世的烂心烂肺。马齿苋地绵草
蛰伏荒野。天麻地黄隐居密林。我总能
透过草木之心，看到人间大爱
而滚滚红尘携带毒素；虎狼蛇蝎潜伏四野
伺机发起攻击。看到人类危机四伏
病入膏肓。我遍采药材，一遍遍
清洗，切片，烘烤，炮制救世良药。而人类
前半生救世，后半生自救，最终都要饱尝
煎熬，苦痛，与自然和解。像一群
怀抱救生圈的泅渡者，漫游苦海而乐此不疲
《跑学记》
必须撒开脚丫子，飞跑
才能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
必须撒开脚丫子，飞跑
才能赶上家里的一碗热饭。然后
飞跑回校，飞跑回家——
多像一只小小候鸟，不停在
学校与家之间，梦想的蓝空飞翔
跑起来，双臂如翅煽动
跑起来，书包像鞭子
一下下追打，飞旋的脚步
而溅起的泥浆，飘落的雨雪
泥泞着，一个跑学者
滑倒了，又爬起来的时光
《一条路》
其实一条路，每天都要牵扯出
沉痛的脚步。我站在生活的路口
反复揣摩、判断这条路的去向
心里充满疑惑和茫然。不知从此出发
将走向怎样一种结局，有没有
足够的耐力和勇气，把一条路走完
我怀着忠诚，选择
自己的路。心里装满期待，热爱和追求
无视布满旅途的坎坷，泥泞
和陷阱，一条道走到黑。常常遇到
一条路，背叛了另一条，把前程
引入歧途。我会垂首顿足
泪流满面，但不会放弃或躺倒
感觉这条路，像一棵树斜着身子
拼命伸向虚无的时空。路越走越远
分岔越来越多，每一个分岔口
都指向一种可能，长满葱郁的梦想
和诱惑。沿途，亲人陆续出场
隐现斑驳笑影，而一阵秋风吹过
又纷纷飘逝，只有宿命还挂在枝头
但属于我的，只有这条路
我必须像一滴水，从源头迈出第一步
怀抱自重，走向远方。无论一生
有多少来路，或出路，我可以选择服从——
让支流服从主流，生活服从内心
梦想服从光阴。流水般伏低身子
前进，前进——命运的河床多么宽阔！
《戏说人类史》
我试图研究人类进化史，采取
中西结合法，把西方《进化论》
与东方轮回说，进行比照，剖析一只猴子
的成人过程——充满无奈，荒谬，血腥
和反复无常：索经引典，推翻《进化论》
论据一：夹着尾巴，做人。我们知道
猴子进化为人，唯一标志就是
褪掉尾巴。猴子在需要爱情的时候
才翘起尾巴。一夹一翘之间，形成猴子社会
道德规范。而人类一直翘着尾巴
比如升官，发财，添丁，包养二奶......
得意而忘形，把尾巴翘得像孔雀开屏
以裸露私处为荣，再现动物本相
论据二：猴子不愿做人，故演化一部
《西游记》：人受制于妖，妖受制于猴，猴受制于佛
人类当属弱势群体。猴子进化为人
后悔莫及，大闹天宫。天皇严惩不谙世事之猴
处以火刑，反而练就其火眼金睛。再被
压迫于五指山下，天在做，猴在看
在看五百年收放之间，极尽玩世拳术
论据三：猴子成人，品相由简而繁。
好事者以十二属相划分人类，皆未逃脱
动物属性——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
为王至尊的，为奴为婢的；善良温存的
品相凶恶的......动物世界亦即人类世相
十二属相里，猴子乃唯一灵长类动物
不高尚，不低级，不善不恶
论据四：从个体进化史看，一只猴子
变成人，历尽漫长的挣扎，蜕变，修炼
猴子在猴子时代，幕天席地，欢天喜地
而天地广阔。及至夏商周，从奴隶生，到奴隶死
手握矛盾，春秋战国，血流成河
某朝某代，奴隶与帝王握手言欢：
“苟富贵，勿相忘”——事实上自秦汉至明清
手足相残愈演愈烈，前世为王来生为寇，反复轮回
美丑相杂于尘土之间，善恶伴生在人心之中
结论：《进化论》纯属扯淡。谁能说清人类
究竟在进化，还是倒退？那些巧取豪夺之术
飞速提升。而淳朴人性越来越芜杂，都说
人心不古——其实人心早已作古，人类开着历史倒车
一路还原为猴，而尾巴，齐刷刷翘上了天
亮给人间，那一盏盏羞耻的红灯
《读秋》
我独坐山巅，看秋风翻阅
山水画卷。那些抱紧枝头的
青葱岁月，慢慢苍黄
而略显忧伤。叶片纷纷飘落
半是苍郁，半是金黄。树木
越发风骨峻峭，独立苍凉尘世
梳理潦草的一生。面对亲人，连同我
失败的人生，如此轻易就被时光
吹落梦想，只剩下一些
简单生活，如虬枝戳伤我的目光
两行热泪，就模糊了乡村视野
《蚂蚱》
秋天再次赠我以果实，和红叶
妆扮薄凉江山。田野空旷
一只蚂蚱还在低处，向高处蹦跶
被一滴寒露滑倒，栽了个大跟头
而我，却无力扶起跌倒的亲人
无力慷慨解囊，拿出山果里的糖
和红叶里燃烧的火焰，去烘干
湿滑的岁月。我必须像蚂蚱一样
蹦跶起来，向世界证明——
看啊，我就是这样活着，这样
从不断腾跃的高度、维度和韧度里
慢慢塑造，一个乡野生命的图腾！
《为什么要有两只钟呢？》
两只脚，踏着日月的暗示
走过童年快乐，和少年迷茫
那时，双脚只是最原始的剪刀
剪掉日月光景。而时光锋刃
越磨越亮，闪耀出生活光芒
时钟后来被深藏于大脑，一根弦
时紧时松。发条攥在欲望手中
生命演变成机械运动，时针敲一下
分针敲一下，秒针再敲一下——
以至于体内警钟长鸣
而浑然不觉。双眼盯紧表盘上的谎言
不得不交出，最后一点信任
为什么揣着生物钟，手腕上
还要带一只表？甘心情愿把生的幸福
和快乐，置于时光鞭挞？好似耕牛
每迈出一步，灵魂和肉体
都要在时光鞭稍，发出一声响亮的呐喊！
《暮秋》
----兼致东荡子诗人
时近暮秋，枝头挂满果实
你也没有，唱完最后一首歌
你还走在生活的路上，伏于尘世
没有力气爬上九天，修理残败的栅栏
朋友离开草坪很久，你的《朋友》
依旧绿意盎然，为何你一去不再回来？
草坪上的马匹，眼底湖波荡漾
蓄满悲世的泪水——你怀抱水瓢
盗取这忘情水，浇灭人间火焰
留下一些诗句，孤魂卵石般四处流浪
《哥只是个传说》
月亮偏西，露出半个小白脸
村庄寂静。此时土匪出场
身后，跟着一群小喽啰
而心仪的小女子躲在墙角
眉目传情，每次都是心甘情愿
被俘虏，做我的压寨夫人......
城里灯火辉煌，那轮半月
像船儿飘逝。迷路的猎人
穿梭在马路，公园，或人民广场
数十年，也未找到回山密径
《路遇亡灵记》
路遇妇人，荷锄下地。她的脸上
漾出一缕浅笑， 润泽
这个缺雨的秋天。豌豆种子像溜圆的宿命
播进来年的生活——
我刚好从生活边沿，擦身而过
时光仅仅一个转身。那个妇人
就躺进了灵柩。一群胡蜂仍在飞，蜂巢
像一颗巨大的毒瘤，悬挂于尘世上空
地上，跪着一群哭灵的亲人
压抑的悲哭，没有压住蜂群的嗡嘤之声
《我不想做朝秦暮楚的人》
我真的不想，做一个朝秦暮楚的人
是宿命，硬把我遗落在古秦国
这个边缘小镇，不得不做一个
边缘人。而命运还不罢休，又伸出双手
硬把我推进楚国，另一个边缘小镇
像流浪的乞儿，爬在尘世的碗沿儿
找回生活，找回人类遗弃的破棉布里的温暖
我就这样，日出在秦，日落在楚——
沦落成朝秦暮楚之人。面对
滚滚红尘，我背负千古骂名，而内心
怀抱的忠诚，却像一枚石头，变得又冷又硬
《我也在修心养性》
境界，是靠修出来养出来的
比如苏州园林，那山那水，那花那草
曲流廊桥，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皆如此美轮美奂，巧夺天工。神境天界
就这样造出来了。我耗费一生力气
也在修心养性，不停给心境造房子，造山造水
栽树，种花。我发现，尽管光阴从发际
带走最后一片森林，留下尘世
苍茫如雪。但心境却越来越宽阔
幽谷清风徐徐，仙乐袅袅不绝于耳
《像草木样在冬阳里幸福摇曳》
我以梦为马，转瞬走进初冬——
恍惚间，春日脱掉绿纱红裙
夏日挑破一帘幽梦，秋日摇落旧生活
粼粼碎片。瞬间置身于冬日巨大的
虚空之中——此时，旷野清瘦
如骨林立。唯有午后暖阳孤悬天际
而万物宁静。老墙根，一群晒太阳的人
披着阳光，让原本灰暗的生活
一下子变得温暖而明亮，看起来
像草木样，在冬阳里幸福摇曳
《立冬像一道门槛》
立冬像一道门槛，高耸在季节门前
那些经过十月，越来越寒心的风
抱紧最后的温暖，正在试图跨越——
告诉我，是谁为宿命设置这一道道高坎儿
让我们一再闯关？回想半生以来
我也像时令那样，翻越二十四节气
穿越一道道命门，多少次
被无形的门槛绊倒了，又爬起来
来不及喊冤，叫痛，又赶紧盲人摸象般
伸出双手，摸索前行。时刻担心前途
会遇到翻不过的门槛，彻底把我
拦在生活的门外，像一枚落叶沉沉睡去
《这个边贸小镇叫茅坪》
落脚于此——陕西镇安县茅坪镇
自此西去县城六十公里，北去西安三百公里
东去郧西一百五十公里，南去旬阳一百三十公里
此外再无城池。镇西半公里，横亘北羊山
镇东天堂山——两山夹一川，紧紧夹住川上的
三千人家。镇安茅坪镇边远穷苦，却是
红军根据地，苏维埃县政府，辖两省三县贫下中农
和他们的泥腿子队伍。我落脚于此
未敢做俗常过客，白日种花，漫步垄亩之上
看袅袅炊烟飘升，渐渐高过湖北关，串联外省人间烟火
而夜里作诗，闻鸡鸣狗吠于古老汉字里，弹奏安魂曲
《让生活围坐在火炉四周》
时至岁暮，不止四野光景陈旧起来
不止大地旋起的阴风，越来越冷
遍地迎风而起的落叶，漫天抛洒而下的雪花
像一枚枚飞旋的刀片，试图追杀
一路逃奔而无路可逃的理想。我不得不
收起生活之外的奢求，像英雄落马
梦想骨折，生活露出尖锐的骨茬，戳破
尘世皮肉，以针尖对麦芒，迎接宿命
纷沓而至的痼疾，暗伤，痛疼
和凄冷。我一退再退，退至岁暮角落
让生活围坐在火炉四周，护住微弱的火苗
让身后射来的冰箭风刀，也纷纷擦身而过
《我眼睁睁看着生活要拐弯儿》
我沿着河岸漫步，清粼粼的河水
怀揣着青山，蓝天，白云和飞鸟，赶赴
自己的前程。鱼儿在河底游来游去
偶尔浮上生活表面，长长地出一口气——
这样欢快的时刻，我也经历过多次
青春激扬，梦想高飞，幸福像鸟儿掠过
时光的水面，激起阵阵涟漪
而光阴似水，依然在悄悄地飞快流逝
我眼睁睁看着河流，被一座大山拐走
眼睁睁看着生活要拐弯儿，面对前途
我陷入迷茫，但仅仅只是一小会儿
我的脚步，就开始沿着生命的河床向前移动
《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一缕夕光，从远山斜斜地洒下来
把本来端正的事物，映衬得东倒西歪
似乎照妖镜照出了，原本肉眼看不见的本相
而此时，我还被蒙蔽在真相之外
还在盲目乐观。回想以往的经历
我总是在一些假象里游走，总是怀抱着
良好初衷，却被生活欺骗。而那些美好的东西
像海市蜃楼，总是看得见却摸不着
给我留下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出卖》
一个混迹市场者，不停地在出卖——
牵牛郎的牛，换织女的布。粜东家米
酿白家酒。然后给左邻右舍、亲朋好友
灌迷魂汤，世人皆醉，他独醒。
欲望之火烧红的眼，酷似红外线扫描仪，搜寻
一切可出卖的标的物：卖山，卖地
卖地沟油，卖黑心棉，卖亲人朋友
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最后
出卖我的时候，我还帮着数票子，分文不差。
《尘世这么冷，必须让生活燃烧起来》
一场蓄谋已久的寒风，挟持着
2013年的第一场雪，一夜之间
占领了人间。我推开紧闭的窗户，一柄
激射而来的冷剑，直刺入骨髓
而昨夜之前，一直守望家园的北羊山
一夜愁白了头。面对生活
我显得如此无奈，弱小，不得不把自己
安放于囚笼般的小屋，寻求最后避难
而把洁白的忧伤，四处乱撞的梦想
关在尘世门外。啊，尘世这么冷——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
点燃火炉，必须让生活燃烧起来！
《打狗记》
小镇里真主的子民，与狗
相安无事。这群流失家园的狗
白天在垃圾堆里，翻寻人间
遗落的生活。夜晚静卧，侧耳
聆听地上或地下，一些人的足音
偶尔发出愤怒的吠叫，惊跑
那些喜欢夜游的魂灵
子弹是从钢铁意志里，飞出来的
射穿狼心狗肺——现在
小镇只剩下一群，孤独的真主的子民
《今夜你像月光一样清白》
光明从未离开过你，从未
离开世界。即使阴天，或暗夜
你看见一朵乌云，遮住了红日
雨水像乡愁一样，敲击心扉
你看见满月，被黑暗吞噬，残留
一芽儿白刃，慢慢割据失眠的目光
隐居在高处的石头，也会碰出电光
也会像星星那样，送来一缕微光
......其实时光从未离开。月光
总在阳光离世的那一刻，刷新尘世记忆
和旧梦。而挤满苍宇的众神眨巴着
漫天星光，凝睇天下——
今夜月黑风高，你像月光一样清白
《我开始原谅自己》
好似季节交替，还没来得及退去
满身江湖鼓涌的激情，和头顶三尺火焰
一晃，已人到中年。晨起对镜
第一次看见白发，像庄稼林里突然
窜出的杂草，第一次看见枕头上脱发
像根根乱卧的旧梦，第一次看见晨曦
像野兔子在山坡上，撒丫子狂奔
而脚步却像两只旧时针，沉重，滞缓，
老牛拉货车，再也追不上时光的旋律
......记得以前，我定会像一头暴怒的
狮子，像乌云里潜藏的雷霆
瞬间狂奔起来，怒吼起来，闪电一样
撕扯世界。而现在，我开始原谅自己
原谅在时光面前，自己露出胆怯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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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简介：白公智，男，1967年人。2010年6月触网习诗，已在《诗歌月刊》、《延河》、《陕西诗歌》、《商洛诗歌》、《安康日报》、《商洛日报》、《当代青年》、《女友》、《当代陕西》、《秦都》、《西南作家》、《诗岛》、《天津诗人》、《山东文学》、《中国文学》、《山东诗人》等二十余家报刊发表诗歌200余首及网刊《网络诗选》、《现代诗选粹》、《新锐诗刊》、《太行诗刊》、《未央文学》、《内蒙古诗群》等刊予以重点推介。有作品入选《2012年陕西青年诗选》、《2012中国网络诗歌精选》、《2011至2012新乡土诗选》等选本。博客链接： http://blog.sina.com.cn/bgz11704373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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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