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星:月光雨荷
月光雨荷,女,本名:温馨,小名唐馨,四川南充人,现居攀枝花。作品散见于《中国诗歌》《绿风》《攀枝花文学》《银河》《乌鸦诗刊》《长沙晚报》《桃花源诗季》《德州晚报》《大众》《原州》《大别山诗刊》等报刊
月光雨荷的诗
采场上,我是我自己的绿荫(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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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山里,一株白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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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出头的白茅,在春天
瘦成矿山里的一株风景。我从漆黑的铁中抽身
立即被洁白的脸颊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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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场上没有一棵树,没有一根草
站在一株白茅的身后,我学它,挺着
细硬的腰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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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又站起,倒下又站起
狂风隐匿了,此时,天空,一群飞鸟的翅膀
越升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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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春节,我哪都没去
就像一块铁矿石,一株白茅在风中摇曳
远离所有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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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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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完活后,没车
采场上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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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和矿石玩玩吧
十二块矿石围成一圈,一月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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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的焊工技术一流,矿石没有反应
我说我的钳工技术一流,矿石没有反应
我说我的电工技术一流,矿石还是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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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还是玩手机吧,等我打开微信
抢了若干红包后,起身,刚走没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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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铁石心肠的家伙,板着脸
都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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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场上,休息的时候》
他们抢我的书,手指绕我长发
他们个个趾高气扬,学我语气
吟诵:“我知道你在后院偷我的红果,我按住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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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骂他们苦命人,有活时,累得伸不直腰
没活时,闲得慌。他们大笑,把头望向山顶
那黑黝黝的地方。当然,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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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粉又扬起......
采场上,已疯传买断工龄,一刀切的事
生活是个漏洞,身悬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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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扫帚,边坡上,似乎有岩石在滚动
他们往下移了移,尽量贴紧矿石
我也移了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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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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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作为一线工人
要随时整装待令,抢修设备
他们说,必须戴好安全帽
穿好劳保衣裤,不然,罚款
他们说,要爱厂如家
不能埋怨工作的苦累
他们说,失业率这么高
有一份工作,应感到荣幸
他们说,企业这几年困难
工资晚发很正常
.
我沉默着,就像经历过
粗爆,二爆, 细爆的一块矿石
好铁无声,好矿石也是
《风是有能耐的》
这股风,是迅猛的
仿佛防不胜防的刀子掠过
我的同事:有手指被压变形的
有手臂被刮掉一大块皮的
有脚趾被挤骨裂的
有铁屑刮进眼球的
还有几年前,一个工程
推土机和人都滚下了悬崖,后来事故分析
也是被风刮下去的
.
“工龄满30年,或者还有5年退休的”,
通通一刀切
《雷雨》
轰隆隆,一条银龙腾空而起
我的同事,惊慌失措,重重地撞在了铁门上
所有的人,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
充分暴露了,他们害怕被雨淋湿的担忧
那一刻,屋里正在填调查表
是买断工龄还是内退
接连几天的黑沉,风吹过,云动过后
天空又象征性地挂起了几缕阳光
多像一场马拉松比赛啊
经过反复的折腾,我和同事们
已经从最开始的喊天骂地,躲躲闪闪中
无处躲闪了
天都如此了,我们能怎么办
就顺应着怎么办吧,轰隆隆地雷声掠过
我和同事,早已淡定了
《采场上,工友帮我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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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皮的小山雀,不再叽叽喳喳
跳上跳下,它站着,怀拥一采场的安静
.
尘土飞扬中,工友们小声嘀咕
“一定是没有灵感了”
“对,唱不出歌了”
“嗯,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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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浪一阵高过一阵,他们坐在矿石上
几双满是油污的手,在地上比画着
光,映照着那些脸,严肃,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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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我,就是我
我是矿山的一只小山雀.....”
他们刚念几句,我的泪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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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两点,我在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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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神散去,机器的喧嚣掩护着小鬼
静悄悄地,跟在我的身后,我走它走
我停它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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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复地哼出歌声,才勉强压制住
延绵的山影,各式各样的眼睛
以及鬼魅和暗器
.
“脚下,每一块经过你的矿石,都是
一把刀,一段海或者一个深渊”
一个声音不停地对我说
尘埃蒙蔽,肉身终究是沉重
凌晨两点的采场,我像羁押囚犯似的
押着自己
.
《我给守道口的女工做了一个笼子》
.
约两公里的铁路,时间
被一节节的枕木断裂,分离,中间的部分
是道口,布满了狂风暴雨
.
设计,制图,下料,焊接,是我一个人完成的
那天,我说,“姐姐,现在你安全了"
她睫毛上,那滴悬而未落的眼泪
落了下来
.
芦苇摇曳,乌鸦唱歌,微风吹拂,阳光格外明媚
她甚至还发现了矿石堆里,几株茅草抒写着
一个人裸露在外面的甜
.
矿车轰隆隆地驶过,扬起的粉尘
像一片黑云,她就这样站在道口,笼子里
挥舞着旗子
.
《采场上,风掀开我的铁皮屋》
.
呜......呜......,深夜造访的风
门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
.
而我,却无动于衷
恐吓或警告,都是白搭
就像乌鸦合起翅膀,用尖喙
把自己的羽毛重新梳理了一遍,我身上
所有的黑,都坦坦荡荡
.
管他什么噼里啪啦,风掀开屋顶时
我正在背诵杜甫的那首《茅屋
为秋风所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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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场上,我是我自己的绿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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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粗野的阳光,又一次翻出采场
漆黑的历史,在我面前辽阔,我一声不吭
默默把自己插进大山
.
鄙夷的目光来自每一块矿石,为什么没有风来
意识在接近消亡的刹那,我长出了枝叶,树上
片片都是日子
有浅浅的溪水漫过树根,对于矿石多彩的表情
我无法说清楚,黑的是什么,白的
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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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言辞,都显得苍白,时间,已被我一次次拉出来
踩在了脚下。现在,空空如也的采场,我是我自己
唯一的绿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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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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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他就爬上塔顶,飞舞着臂膀
引领着蓝天,白云,清风,露水奔跑
天幕间,他能左右逢源
.
他调笑说,他的身体,是悬挂在高空的
一幅灰色窗帘,无法把控自己的命运,我伸出手摸了摸
他的衣袖,里面,一片风声
.
“明年,我就退休了”,说完这话
他就哽咽了,透过他湿润的眼睛
我仿佛看见一轮夕阳,正在慢慢降落
.
从地面到塔顶的办公室,他称之为
天路,云上的日子,想起妻儿,想起那些跋涉的日子
他的脚步,沉稳,有力
.
《尘土飞扬中,我们在吃午饭》
.
矿石发烫,铁路发直,电铲发晕
时间从中午十二点晃荡到下午二点
堪称机器似的工友,才停下来
.
安全帽是工人的另一张脸,不能轻易取下,盒饭里
滴下的机油是佐料,落下的粉尘是佐料,流下的汗水
也是佐料
.
对于我虚构出的寒玉饭桌,高山草垫
以及用来挡住毒辣太阳的绿荫,工友们都嗤之以鼻
此时,他们正背对着我,怀揣一肚子蜂蜜
.
夏风轻轻吹过,干涸的河流恢复了生机
一道道柔和的目光跳过矿石,仿佛蜜蜂围拢了过来
仿佛我是一朵太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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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 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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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岁月的细虫子,昨天才刚刚钻出泥土
今天就爬上了眼角
.
镜前,划拉几根头发下来
掌心化雪,伤痕隐藏着
每个夜晚,雪化了,夜睡了,它却还让人
醒着,疼着
.
落叶,开始都是绿色的
寂静的矿山里,不论狂风暴雨,那漆黑的矿石
都选择了沉默
.
同事是另一个我,季节还未进入深秋
抚摸了一辈子的铁屑,突然反戈,在眼睛上
狠狠地吻出了,一个小洞
.
《矿山工人的素描》
.
采场上,抬头白云,低头矿岩
工人是一个个会移动的黑石头
如果需要画像,只能用素描,用尽所有矿石的色彩
.
脸膛要黑,眼睛要亮,眉心要皱
指要粗,掌要大,肩要宽,背要直
身上的工作服要油,脚上的劳保鞋要牢固,头上的安全帽要干净
手上提着的扳手要多,背上扛着的大锤要重,脚下的土地要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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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时,要电闪雷鸣
胶鞋要长,雨衣要紧,额头上头发要湿,脸上要有几道泥浆
天晴时,要烈日炎炎
工作服要严,手套要脏,额头上汗珠要密布,脸上要落满粉尘
.
其他的,如尘肺,孤独,疼痛,牵挂
描绘不出来的,就不画了
就让它们永远藏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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