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届张坚诗歌奖“2013年度新锐奖”:玉珍
获奖篇目:诗十首
授奖辞(安琪执笔):
作为一个刚跨出校园不久的90后,玉珍的诗作有令人震惊的通透世事的力量,关于生命、关于爱。玉珍的语言有令人震惊的沉着老辣,她似乎一下子跃过了稚嫩而直达炉火纯青。这个女孩到底有着何种不同寻常的人生体验?她迄今的行程经历了哪些刻骨铭心的失望和打击?她彻骨的厌世厌人厌己情结从何而来?她年纪轻轻竟因何喊出“一生太长,我没有一个永远的怀抱”?她说,没有人教会我要怎样活着,但对如此天赋异常的一个人,我想问,谁有此能力教会她怎样活着?
鉴于此,评委会一致决定,第六届张坚诗歌奖“2013年度新锐奖”授予诗人玉珍,为了她的横空出世,为了她卓越的文本再次确证了诗歌天才之于这个世界的可能性和可信性。
【答谢词/玉珍】
只是一天,我又经历了大悲大喜,今天醒来第一个电话就是噩耗,我那从小很疼爱我的大姨父突然在车祸中辞世,和两年前我大年初一突发脑溢血去世的大姑父一样,晴天霹雳。哭了很久,哭到混混沌沌,晚上接到获奖的电话,很激动,挂了电话又陷入沉默,似乎对悲喜都麻木了。很小的时候就对无常的人生有了很深的感悟,其实我不爱说话,很多时候是多愁善感的,这来自父亲的遗传,因为不太会消解忧郁,因此写诗既是我所热爱也是我所需要。写到今天,让我觉得一个人无论做什么千万不可心术不正投机取巧,特别之于诗歌,不能有邪念和杂念。我多数的诗歌写的是自己,我所经历的虽然并无旷世奇苦,但我总觉得我可能太过敏感脆弱,对外界和内心的直觉过于灵敏。更多写到苦难和沉重是因为快乐已经有很多人在写。我不聪明也不机灵,只是觉得胸怀比较宽大,也许是喜爱天空和宽广事物的缘故,我认为诗人的情操胸怀品性,要先于诗歌的技巧,诗人首先是人,然后才能写出有灵魂的诗,其他的不需要多说,时间可以证明。对于写诗我靠的是唯一的真心和努力,从小到大爸爸跟我说得最多的是你没有依靠任何人的命,你要靠自己。我知道这是一条漫长孤独的路,艺术是唯一只能依靠自己的事业,我会更加努力的,为了这份鼓励,为了所有爱我的人,也为了我爱的诗歌。我会继续付出我的虔诚和真心。
最后,我要特别感谢诗歌奖的设置者,诗人张坚先生及评委会全体老师,这是我生命中正式获得的第一个奖项;感谢您们在这个冬天授予我这个奖项,让这个冬天有了暖意。
【部分评委评论】
冷盈袖评玉珍:狠辣,直接,率性,犀利,通透,洞彻,一针即见血,一眼即看穿万里荒野。
杨雪帆评玉珍:罗玉珍的某些诗是接近于听的诗,也就是最接近于本质的诗。我喜欢听他的娓娓道来。
本少爷评玉珍:玉珍的诗显得干净利索,诗篇驾驭情感之熟练令人怀疑出自一个诗坛老手之手;但她就是这么年轻。横空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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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十首:
《风悲》
念想就这样,一天天矮下去了。时光真的
深不可测。比起天长地久,我们都太浅
患上相思的人都有毒,一个转身就卷走
成林的落叶。这个秋天的蝴蝶
衔满一翅膀的悲凉,所有飞翔都露出失落的马脚
我挽着的秋风,被忧郁耳濡目染
留不住你四处奔逃的影子,真是个
慌乱的季节,人心比大海难测。
得不到的都是好的,一天天就倔起来
风都长出了的骨头,走一遭就是天涯
有你在的地方都没有我,有你在的地方
就有我回忆的墓碑
《想到命运》
来到这里是为了遇见你,犹如
现在停顿是为了回忆,除了写下
还有什么值得我煞费心机?
很多事情可以计算,比如流水比如征途
——铜臭如此,悲伤如此,一生的寿命如此
唯独你。我永远计算不出见面
的时间以及,千山万水后相遇的地点
这是注定,不是一针见血就是模棱两可。
我们顺其自然并无力回天
想到命运会好受一点,想到命运会苦不堪言。
《在一首诗里》
那首诗暗藏睥睨、嘲讽和旧伤
轻描淡写如跋扈的飞眉
命里缺水的人看见了洪灾,命犯桃花的人
看见了别离。每句话都有挑衅的风骨
我在这诗行里分崩离析,找到一把
碎掉的玻璃
多潇洒的诗,把爱情调侃得炉火纯青
我是--最清醒的旁观者,深谙其悲欢的力道
一首诗抽出了我冷却的筋骨
我看清自己--多么贫穷且固执的人
多么单纯而坚硬的人,拿哲学挽救也是
鞭长莫及,一个人埋头走得太远
我不是火,只是一小撮冰凉的灰烬。
《我没有一个永远的怀抱》
夜色凄凉,归思凶猛。
想爱的人寂寞,想家的人苍茫。
俗世如此不堪,庸人常常自扰,
我是全部慌乱中最无忧的那个。
我的懒惰有疏松的哲学,太累伤身太累伤神
我不伤自己,很小就学会了坦然
这匆碌的世道,我还在学会慢的打坐
学会气沉丹田,不理牛鬼蛇神的狂嚎猛叫
这时他们都睡了,他们睡在噩梦里,
抱虚荣偷笑。我依旧蜷着
像个婴儿,想象被窝是妈妈的怀抱
这个时候就会想家,泪水汹涌
想我这一瓢水倒在哪都是浪费
人河太脏,世道太枯燥,我属于子宫
属于最远的天空。可是
站在白云都会坠落,谁将最终领走我
单纯的下半生?一生太长
我没有一个永远的怀抱
就像此时,我眼泪透明黑暗混沌
月亮倒挂在天上
妈妈,我真的好想你
《黑》
一个人的黑暗比全部的黑暗光明,一个人的黑暗比眼泪透明。
我吃下许多的黑,才变得一天比一天白,我是纯洁的
生活也不忍玷污。原谅黑夜的人慈祥公正,他只做自己的独裁者。
我爱上黑夜从爱上思考开始,我装下黑夜是为了爱我的人看见
更多光明。
《去天国的信》
很久没有收到纸信了,执笔抒怀,已被人心疏落。
但我还是常写,这是个宽泛的过程,不只是倾诉。
手心纸笔的触感,比键盘温暖,笔画里有我的气息,
字迹端正或潦草都是我的,包括指纹
油墨是香的,信纸染上呼吸,闻香识人,
走到哪都会有我的记号,那才是我的信,
和全部的世人有着区别的——真正的信,起于心落于笔。
写一句感慨一句,季节跟着心思,下暮雪刮西风,
跟着字迹消融坚冰,读信的人见字如面,泪水涟涟。
这是我写给逝人的,活着的浮躁哪能承担得起——某些
死灰般顽固的真心。我知道
他正在等信,像个孩子,守着未开的糖果盒
在一小片飘着香气的火焰中,我看见他亲吻信纸的脸
有一种意念正在达到效果,我的倾诉在灰烬里重生
《哑巴》
那不是天生的哑巴,被一场苦难
夺去声音的人,夜夜在寒风呼啸的梦里
呐喊。一场盛大的哭,也淹没不了,
所有经历的苦。一身的零件死了一半
拥挤的控诉在喧嚣中呜咽,领受完掴掌
再被封口,抗议还是妥协?活成了哑巴
因为想说的话太多。
《镜子》
镜子里那个我有点假,露出冒牌货的虚伪
她一定抱有背叛我并扭转命运的野心,不可能的
永远只有影子,不可复制并——永远迈不过去
镜子照见了我全部的虚弱,瑕疵、软肋以及
行动的弱点。但照不出我的魂魄,照不出
骨风和格调。这种平面的呈现
让人习于自满并忘记追索。但,
我离不开他就像离不开一个虚构和向往的我
那个用于满足干瘪自卑和完美野心的工具
在泡沫的掩护下,生出玲珑而无止境的美
这样便趋于平衡了——我的心
捕捉到期望而心安,那是一种发现
——虚幻的证据
是的,我不能没有一面镜子,
我害怕无法用他人的眼睛看见我自己
我害怕无法在惶恐中端详我自己
哪怕镜像破碎,哪怕只有阴影
《没有人教会我要怎样活着》
没有人教我怎么笑,我无师自通
而且笑得很好看
没有人教我怎么哭,我触类旁通
并极其擅长哭
有时我觉得我无比聪明,成绩优异活泼伶俐
具备自学成才的良好资质
生活却自闭愚钝,日子越过越糟
我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交流应酬不懂怎样
八面玲珑讨人欢心,不懂这世界究竟
是什么样子。我常常被迫闭嘴
在喧闹的人群充当哑巴,脸上挂着傻气
身躯像一堵墙壁。我不够聪明,为此伤神
谁懂得真正的我?只有安静的时候
我才松开神经,心像沙堆一样轰塌
所有高傲被夷为平地
一个人的时候,关门闭户
偶尔用棉被——把自己掩埋
活着的念头,那么重地压下来
我就像梦见恶鬼的孩子
发出杀猪般尖锐的惨叫
《刺爱》
我不是麻花 是断肠草
甜的时候心酸 苦的时候浪漫
更多时候 是你群山抖落的阳光
刚引起注意的时候 就接近黄昏了
多好 像一个侠客
有天下无双 独孤的剑法
携萧歌凌波微步 你懂吗
真正的骄傲不是众星拱月
是看穿万里荒野
我自由的时候,就是被包围的时候
安全,藏在已知的攻击里
你要离我远点 再远一点
用心的针尖去碰
就能明白
有些爱是千万思量后的一针见血
比砒霜厉害,对自己万箭穿心
对爱人以毒攻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