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尘(1972一一)湖南邵阳县人，喜欢写作，但从不问收获。认为诗歌只是抒发情感的一种体裁，一种语言的组合。出版散文集《母亲的江湖》、散文诗集《风过夫夷城》。主编《大邵网文学荟萃》，获红网2015年度十佳诗人称号。
(1)我在诗歌里溺亡
我梦见，我在诗歌里溺亡
之前 没有半点症状
我的左手拿着一支香烟 右手按着键盘
淫浸于杨林博客里诗歌所带来的
冷俊 圹埌 一如群山连绵不断
迫使我莫明的亢奋 激动
仍至热血沸腾
我离开诗歌的意境 抑制自已的失态
蹰躇于田硬上 苍翠无边的稻麦 以及
涟漪的水泊风光互相交叠
编织出五光十色的画卷 而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在一池清泉旁停下 清水的厚度太过于幽冥
我看不见自己的容貌
我知道我会死在水里
我被潜伏在水里的毒蛇咬伤 这家伙太过于歹毒
我的十指如染过墨汁的文字
把诗歌的意境打乱
也把我的毅志催毁
身边的花草却如此的蕤葳 生机盎然
生命的脆弱有时真得还不如这些卑微的株植
我慢慢倒下
我平静地看了一眼所能触及的净土
死亡又有什么恐惧的 女娲用泥创造了人类
我不过把肉身还原到母体
(2) 1972年的某个晚上
1972年的某个晚上 漆黑 冷
一盏摇曳的煤油灯 一扇刻有风景的木门
斜在风里
村庄的寂静如落了叶的枫树
敷上一层厚厚的白雪
如孵卵一场春梦
母亲以分娩的方式 让生命在寒冬里出现
我以饥饿的方式 让母亲再次痉挛
软弱 无为 甚或面色如腊
生命的怒放 不仅仅只局限于一根火苗
它的透明
像一座城堡 固如金汤
无论我用哪一种方式抵制 敲打
或再手舞 足蹈
一如降生的我
一如浮荡在池塘里的雪莲
一如母亲疼痛过后的笑容
生命之灯不会熄灭
(3) 妹妹
七奶奶走进我家的时候 天还没有黑
我爬在地上一个人玩着
地面潮湿 一只小鸟在房檐下窜了一圈
又飞走了 嘴里的羽毛落在我的右手上
我没有感觉到冷
七奶奶走进我家的后厢 一会儿笑嘻嘻地
走了出来 她大声说着话
声音很美 像留声机里的传来的
让我手上的羽毛 微微晃荡了一下
他侄子好福气
又生了个丫头
我以二岁的记忆 清楚地听懂了这句话,，而我的妹妹
她一而再 再而三
在我面前出现 总能让我幸福 快乐
(4)姐姐
我被一只疯狗咬伤
那一年才五岁
我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飞快地淌过小溪 然后
面对着面黄肌瘦的母亲
我的下巴流着鲜血
我不敢喊痛
我篱寄在外婆家里 每天要像个男子汉一样
接受二次针刺
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坚强
有一天外婆说我姐来看我了
她编织着二根小辨子
手里拎着糖
我以弹弓射出小石头的速度跑着
却四面朝天掉入了阴沟里
让那个单独走了三十里路的姐姐
让那个才八岁的姐姐
让那个衣不蔽体的姐姐
吓得哭了又笑 笑了又哭了好几回
(5)接生婆婆
1969年 她就用那双巧手
把姐姐从母亲的子宫里接了出来
1972年 把我也接了出来
1974年
她用同样的方式 把妹妹接了出来
她的手白皙 细嫩 她的头发青葱
她的面容如花瓣 身材苗条
她背着十字药箱
行走于村庄 风雨无阻
1996年 她高龄 甚至弱不经风
她仍然用双手把我的女儿接了出来
她不老 村庄里的人都有她的儿女
母亲哺育了我们的生命
她给我们打开了未来之门
(6)童年的记忆像藏在树丛里的一只蝉
它伏在大豆叶片上 伏在草尖上
它伏在一撮麻叶上 伏一棵杨柳树上
它伏在枇杷叶上 然后与我遭遇
我把它放入小竹简里 让它与一只青蛙
一只螳螂 一只蟋蟀 或
一只雏鸟
进行爱情表白 所有的肢体都是一种
亲密的语言组合
从不肤浅 不含蓄
在某一场暴风雨将要来临之前
在一种气氛凝聚成紧张之势
生活从来没有谁给谁先定了义
跟许多油漆脱掉的四合大院一样
沉淀着丰富的往昔
我的幸福在一只蝉之间
它的羽翼轻薄而透明
然后由青蓝渐入褐黑 然后
由浅至深
我在夏天开始长大
童年开始在夏天慢慢变老
记忆却停在一棵树上 长芽 又长芽
(7)灯下，一些飘飞的雪花
显得很尴尬 像中年男人被烟呛了一下
阳光就暗了
可还有街灯 一盏一盏地亮着
每一个角落都透明
无瑕疵的孤寂一眼都看得穿
像年尾的最后一辆车 不会在行驶途中消失
它们是从另一类星球而来 谁也不表示欢迎
谁也不会抱怨
这么冷艳而美丽的花朵 太无绽裂的规则
它的每一次舞蹈或
每一朵雪花的棱角
都能让世人震撼
它们在灯下澎胀 再爆破 如飞蛾投火
很老的寓言总在持续 漫延
比谣言惑众
比谶语煽情
它能扼杀我的语言 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甚至于生命 我可以涅槃
它能覆盖我的气质 灵魂却可以随之飘飞
(8)老村庄
它有点累了 被阳光晒黑
又被雪片压斜 它无力盘据一方
身体虚弱 老态龙钟
也不再显赫
一小点雨水还可以把它覆没
它是一群被人遗弃的留守老人
一群在墙壁的缝隙里窾视世界的小孩
一群能让我们
泪如雨下的父母
我们挥一挥手 再回一回头
它的姿势不变
以一颗种子的热度
孵化我们行走在旅途的春天
(9)一场雾霾 让我如此彷徨
从来没有如此恐惧 它的速度
无暇以接 又如一支抺上毒药的利箭
穿透我的胃 偏一公分就是心脏
让我倒寒了片刻
强烈地感觉到生命遭遇到了
威胁
它之前从没出现过 包括古代
古代有施耐庵的真假李魁
吴承恩的真假美猴王 以假乱真也不过如此
它们只不过是一群百姓
一首首朗朗上口的童谣
不影响城市的健康
它在此刻出现 如晴天霹雳
不再薄如轻纱 盈盈千度
不再如乳液一样纯清 它以弯曲事实的深度介入
一如盲人
看不见世界 甚至让我们窒息
而我们去哪儿抱怨？ 现代化工业的污染
一如一群跳梁小丑
不断涌现 真正的主角在哪里
或者我想知道
一场雾霾 到底隐藏了多少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能让我如此彷徨
(10)我们彼此只有嘲讽
它所承受的硬度 不堪一击，形如
飘飞的烟花 再精湛的修炼
也不过如此
这是我将要离开或摈弃它之前的谶语
它模糊的状态在某种空气里凝聚
浑沌，宏观，甚至一粒细胞分子
都不能抵制我的疼痛
它埌圹，荒芜，孤寂，冷艳，凄美
始终让人预料不及的
善变的表情，由来已久的贪婪，兽性，慵懒
屯积在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的差池
摧毁了多少美丽
而它遍及每一条河流，每一方芳草幽幽的山坡
每一块肥沃的黑土地，还有一片蓝天
就算它蓄谋杀死我一千次，一万次 我的愤怒
不休止地在亢进，直到永生
(11)走过一个城市的楼顶
多次跟她擦肩而过 我的存在
比一朵鲜花执久，而后就会化成烛灯
随一条破零的渔船四处飘泊
世上所有的城市，找不到如此宽阔的空间
从来不用担心在睡梦中把自己找回
它虽出于名匠巧手，巧夺天工，鬼斧神工，错综陈列
我不会被迷失
它的方向在右手间的指缝里 然后叠得整齐
的莲瓣，叠成整齐的阵列
让我神思驻往
然后是天上的启明星被左手点亮，它折皱的
光线形如我飘扬的衣襟，我第一次醒
来的情景也经不起爱情融化 它的美纷纷扬扬
清清冽冽 就像暗恋多年的
新娘，在另一座城市为我缷妆
(12)与春之间
不用解释，太迟了，她们仍旧飘浮于旅途中
糟糟地乱成一团絮，又草草地维系着自己的矜持
淑女的盘跚，以一朵花的冷艳
显示着她无比的高贵
哪还有什么用呢？ 仅仅只需一点真心就可以把她融化
或者，在我眼前出现过的
一如某个市场出售的，琳琅满目的饰物假象
还有今年的时尚，浅薄如一阵风
没有拥挤的意图，没有熙攘的倾向
甚至还有一点余热，降低了我身体内的温度
姗姗，仍姗姗，我起先怀念的那一抺绿
压在卧室里，成了一场遥远的记忆
闪电之后，我的那些蠢蠢欲动的青春
惊蛰之后的第一场梦 有点铺张、奢侈、乖戾、骛远
哗众取宠、甚或春意阑珊
绝对不及我的视觉 我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体已剖离
浅浅地躺在一座废弃了多年的柴房里
还有一半像我已逝世的爷爷 在雷鸣中身着铠甲
跨着一匹嘶鸣的黑色骏马，闪电划出刀锋
微寒 还有密集的骤雨，一盏飘曳的青油灯
它们将与我长相厮守
青春的魂魄不散 幽幽地附在诵经人的佛珠之中
他捏碎我几万次，又把我组合
他让我在烈火中涅磐，又在燹火中烘焙我的肉身
哪怕九入地狱再凝聚
我终究只是一个凡人！无法逃避、躲藏、或遁形
我醒来，面对一棵千年古树
它可比我年长得多，比我面临死亡显得尤为淡泊
它翠绿的叶子哪去了？一如裹住我转世的衣裳飘荡不见
它鲜嫩的花朵哪去了？一如我内心渐渐褪色的容颜
我浑身湿透、雨水淋淋 我淌过人间左右手所弹奏过最
惊艳的琴声
让自己跳跃在第三个带颤悠的音符之上、有如重生
尽管它来得非常地仓促、冷漠、凄婉、甚或在泥泞里蜿蜒
它是我唯一能让生命与外界获悉信息的转折口
一如春天的曝光 踏遍千山万水
哪怕我的青春荡存无几、哪怕还剩最后一丝气息
我的血在彭胀、我仍然要站在最高的山上呐喊
(13)一辆车，驶入城市的胡同
此刻，雨水以水晶状态出现，溅飞在玻璃上
七彩光芒里 暗藏着一朵花的妖娆 那是
青楼女子凭栏倚窗后，倾国倾城般的诱惑
在一段荒芜的城垛、一段褐色的青墙下
煽情、燎拨、亢奋、惊悚，这些莫名的燥热
都将凝露成霜 荡漾在春意阑珊的
城市之中
我们却趋之若骛又泰然自若，萦绕在车窗外的灯色
成了一种暗黄，它的颜色让人蚀骨消魂
就当在上演一部韩剧
然后城市慢慢趋于悬念 最精彩的部分
早被纵欲的红酒腐烂、我此能无动于衷？
一盏盏醉生梦死的街灯，彻夜不灭、在雅致的
高脚杯里摇曳 还有那一幢幢被修饰过的房子
华丽而神秘 像在掩饰多个人的表情、还有拐弯处
的胡同，阡陌交错。那是害怕陌生人的再度撞入？
然后我们转了个弯、仍旧行驶、仍旧在城市中穿行
(14)总能遇上你
下一个路口一拐弯、只用了二秒
撞入了另外的一座城市
再拐弯
就跌入了深渊
城市伪装成高贵的女人，身世显赫、矜持、华丽
一如她的美，冷艳成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微芒毕露
我冻僵成蛹
我的方向在左，左面最北的丘陵，风光旖旎
可以抚摸到我的眼睛
用那双在指甲上染满各种色彩的手
我紧握着擎 任车在时空里飞驰
我在瞬间即逝的那一刻找到了笼罩面纱的你
由深入到浅出、再来握住你的另一只手
城市狭窄到只有一厘米的厚度、总能让我邂逅
(15)那些守候在虚拟网络里的聊客们
我一点击，他们就来了，他们好像要鲸吞了我
一样 还不知道我早已设计了埋伏
我潜于鼠标的箭头之上，单枪匹马来到这座城池
端着那把用破布遮蔽着枪管的狙击枪，我已算过
只要一发子弹
就可以让他们消失
或许他们是来问罪的，他们义愤填膺、血气方刚
他们张着旗帜，甚至喊着口号
他们代表了这个时代的精神
他们当中有国家级的干部、公务员、教授、工人和农民
还有一大批的流氓痞子
他们俨似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他们不知道，这都是网络抺黑了论坛
让他们的丑陋曝露无痕
(16)鲜花纷飞后，村庄那棵即将倾倒的树
好像是飘了一场彩色的雪絮 无声无息
淹没了村庄 三月的汛期是恣意妄为的
赤焰、燥热、惊蛰
村庄却是平静的
我仅仅只能听得到几声牛哞 几声鸡啼
几声片言只语、然后像露天的黑白电影
慢慢失踪
鲜花纷飞后，守在村口的那棵杌立了多年的
桑树已停止了生长
它的青葱岁月划过一面池塘，荡起了波澜
它那澎湃过后的激情 那些葱绿的梦想
那些高瞻远瞩的胸怀
突然之间化为乌有
我看见它渐渐衰老、老态龙钟、垂死挣扎
就像我即将老去的青春 然后将会迎来一支出殡的队伍
尖锐的唢呐、喧天的锣鼓、几只闷闷不乐的乌鸦和
哀怨的挽歌
没有生命的村庄是多么的可怕 到最后谁来祭奠我？
(17)一只乌鸦比童谣还纯
即使老树已在村口倾斜，它的青春如阳光一样
洒满了山坡
它仍孤零零地站在堆砌的土墙上
眼神黯淡，它忧伤的表情透着爷爷的魂魄
看着一大片已过青春的老人慢慢消失
此外，它不同于我，它先伟大
我后生
它被寓言幽禁了很多年，它的邪恶，种种不祥
比我们还纯
暴戾的统治者笼络了整个世界的正义
它们这些弱势的群体
又怎能分辩出黑白？
(18)真相
他们哪里知道，真相要等若干年后
才能天下大白
这是每一个时代的面具，薄如纱
却没有几个人能揭得开 我认同自己浅显的阅读
历史不是很重要，它太过于掩饰，一如经过打磨的汉白玉石
光泽圆滑
释卷之后的凝重，冰泠而坚韧，它是历史沉浮在神州大地上的尘埃
飞沙走石般行走
或则如长城般厚实
圣人说；百年后它必将成一种密宗、千年后它会成和件不解之谜
万年后必将成一件最具影响力的神秘事件
他们挖空心思要隐瞒什么？在现代，信息成了一种制度
他们拿制度来限止我们的自由、威胁我的们生命
谁给了他们至高无上的权力？
权力都给了他们，制度又维护了他们的权力
正义会在哪里？
一如国家遭到了侵犯，我们还能无动于衷、噤若寒蝉？
(19)一只鸟、向我撞来
其实它在意很久了，还有那把闪着微芒的
镰刀 这一刻起，任何丰富的想像都经不起这把
利器的蹂躏、践踏、割据
它的伤口溃烂成患
古老的梅州咒语也止不住流淌的血液，一如飘散的
谣言
再残酷无情的较量、需要的是一种平衡的心态，过度
紧张的气氛、那是在掩饰内心的惶惑
真正面对死亡、谁又能临危不惧？
狙击手最先扣动了心灵上的扳机、他比谁都清楚、任何一种形式
的活着 比死亡更有意义
它毫不犹豫、以一种子弹的重量射向我
完成一个男人尽有的义务
(20)我只是一只清白的乌鸦
------李红尘90年前的诗歌欣赏
90年前，所谓的诗歌流派如天如散花一样，纷呈多彩，但没有一种流派能达到诗歌语言的最佳状态。
我在这些流派之间流连忘返而夜不能寐，这些足够能让内心震撼的新鲜东西，让我们这些停滞于诗歌含蓄意境的人带来了一些希望，这些曝光的正能量迫不及待等待着一场旧制度革新，每一个在写诗的人，都想蠢蠢欲动，为自己的创作找到一种新的方向。当时最热闹的流派有号称三套车的湖南杨林、等人创办的的《新乡土诗》，以乡土为本质，以纯净为经脉，拉开了一场诗歌新运动的序幕。接下来就是李青松创办的《哲理诗刊》，以短小精湛的表达，凝炼而丰富的语言，在诗坛揪起了不小的波澜。
这场诗歌运动是在无声无息的民间进行着，对于我们这些迫切需要走上诗歌道路上的人来说，无疑是找到了一种出路，我们也曾经为此而迷惑过，恼过，研究过，讨论过。最后得到的答案是：诗歌让我们变得越来越神秘，语言颠覆了我们之前的想像。以下是我90年之前的作品，这些语无伦次的表达，只是一种写作的方式，更多的，只是一种态度。
《无题》
在你愈想把自己的东西保持干净
愈是脏得最快
愈是保密的事情 纸是包不住火的
愈早被人识破
《有些人》
相对来说，漂亮的人不一定是蛇蝎毒心
丑陋的人不一定会心地善良
《歌声》
我虽然不如黄莺
我的歌却来自心灵，能抚平所有的孤独
《英雄》
乱世、出英雄
不乱世，狗都不如
《一只乱了性的蝉》
它在一棵桑树上呻吟 七月如一支殉葬的歌
下面是它的坟
《我只是一只清白的乌鸦》
现在，或者将来，你就会懂我
我背负着乱世的英名、或者再黑一些
不想被人再次识破
我只是一只清白的乌鸦
《笨笨的狼》
狼在这时候，解开了自己的外衣
原来他的本质跟羊一样
《一只没有朋友的鼠》
饱餐之前，它跟谁都不是朋友
朋友只会两肋插刀
再替我挨刀
《树与一株小草》
有了它的衬托
树才能与众不同
《一只贪心的梅花鹿》
脖子很长
吃完树下的青草时，还想着树上的果子
《自以为了不起的石头》
它老拿一枚鸡蛋来炫耀自己的力量
其实它不知道这是鸡给它下的一个陷阱
越硬的东西，越容易撞碎
《海水》
任你如何咆哮，终究逃不出一排泥堤坝
《狐狸的会议》
狐狸在森林大会上向所有的兽类声名
我也讨厌老虎，最好是不要出现在白天
《火》
最旺的火势
也不过是空穴来风，什么是荣华富贵
也只能趋炎附势
《历史》
等着悲剧重新上演
《爱》
能改变事实，或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本质
直到海枯石烂
《鸡冠花》
好一个放浪形骸的酒后少妇
失身后还那么楚楚动人
橘子洲头的左岸或右岸
(21)橘子洲头的左岸或右岸
如受宠若惊，母亲把她珍藏了70年的
信仰献给了一座雕塑
整个城市的人都知道
这种倾覆爱情的高度，永无止境
你卑躬屈膝的活着或卑微地存在着
与他无关
而橘子洲头的左岸或右岸
那是被许多人蹂躏过的
至阳至阴的树影在水中央，在一叶
孤舟处 涂成另一种颜色
猜不透城市的秘密
人们在一座古建筑面前吟风弄月或作画
或许是出于一种偶然
好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么坏就坏到彻头彻尾
让一场玩世不恭的烟火
呈现出它最美貌的一面
没有人能遏至母亲的想法，也揣测不到一个女人的
情调
城市一点也经不起她的唠叨
在某个早晨，某个晚上或某个角落醒来
再沦陷
(22)巨人不过是一座城市的雕塑
（李红尘）
这种浅薄的想法都出于冷漠
城市是历史沉淀后，又复苏的一把青铜利剑
它的表面敷衍了一层紫气，寒光洌然
它一次一次抵至人的心脏
舟车劳奔或戎马倥偬后需要融入更多的勇气
和呐喊，千军万马般
而声音总被另外一个陌生人模仿
即使血肉横飞，魂飞魄散
又奈何得了
我从不甸怀过去，这并不影响我的一腔热血
我骨子里流淌的从来就不媚俗
城市肆意妄为，鲸吞，掳夺或再纸醉金迷
灯红酒绿
只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所狭窄的上空
那片天空是纯白的，像我的性子
而巨人不过是城市的一座雕塑
(23)村庄是一首分行的情诗
（李红尘）
村庄是被女人宠坏的
它最后一次沦陷时，没经任何挣扎
老井，古树，甚至那块刻上姓名的石碑
我会经常碰到她的疼痛
她像红丘陵上那朵美轮美奂的茶花
守在村口
还会在某个夜晚裂开
裂开的还有一些青墙，瓦砾
从缝隙里能看到一条河流，铺陈整齐的石头
或一头牛，一把木梨，一畦庄稼
月亮会从稀疏的树影里掉到地上
村庄是一首分行的情诗
我们只是隔行那一段被鸟声惊走的
那枚句子，没有章法
再也找不回
(24)一朵茶花或开，或倾斜
（李红尘）
要冷就冷成一朵固体，无暇疵挑剔
要乱就乱成一种姿态
美仑美奂
这样我就可以轻易透过一片金属
发出来的声音
揣测她的心计
她或许会在零度中盛开，再等待
还会允许红丘陵上的那些汉子来私奔
很自然，我们都愿在她的裙下伏首称臣
江山只不过是画卷上的某一个特殊的符咒
一些并不能诠释的文字
语言远远不如一把锋芒毕露的剑
能轻易削弱豪门幽怨
她或许还会赤裸着双足，淌过欲望中的河流
或开，或倾斜
在水中踏步，或袭一丝薄纱，若隐若现
或抚一曲古筝，拔弄黄昏
所呈现的都是我今生或来世的新娘
(25)一座火山爆发之前
它的深度已渗透到白垩纪时代，谧静如
一座荒芜的村落，没有明显的变化，视觉都很复古
光影变幻，它在哺乳动物、裸子植物之间
成了液态，流过一条河，一座小小的山麓
或一座森林
还有那些在阳光下分娩的花朵，鲜艳而妖娆
无论哪一种方式，都是笨拙的，它不会提示
生命太脆弱，经不起多次的碰撞、一撞就碎
我仅仅知道，人将成为地球上最强权的动物
没有理由
它是引爆我犯罪动机的源头，有代码，也有标签
人人都在出售自己的灵魂，我们有什么错
它在酝酿、无休止地膨胀
这是正义在申斥、咆哮如雷、怒吼
它在海底里沉静了很多年，它将要扼杀一些动物
再营垒一些生命
一座火山爆发之前，需要一支正能量
(26)村庄被记忆淹没
村庄抖动了一阵 就沦陷了
失语的羽毛只剩下一双瘦眼
觊觎着那片飘零的榕叶
它曾光彩流溢 妖娆风姿
它曾飞扬跋扈 桀骜不驯
却枯萎了
很少会有人知道他老去的最终方式 就像二根
椁木 不停地把生命抬出村外
村外堆砌着生命的遗体
它是一场浩劫
它毫不迟疑地收容着祖辈 现在
他们就是巫 将要从神话里打进来
如果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
这一切都不需要太多的手段和谋略
村庄被一场大火覆盖 既使火能让生命重生
苏醒后又被记忆淹没
而现代人哪去了
(27)奶奶是游在家谱上面的一条鱼
文/李红尘
背景是蓝色的，印花蓝一样
看不见边际
水域也很辽阔，却微澜不惊
微澜到只剩下乳名
很小很小的乳名，一叫会把村里的姓
叫醒
会折腾到下弦月
爷爷是位不善于表达语言的猎手，笨拙到
一只杯子碰到另一只杯子
陶瓷声连迭起伏，多像耳鬓厮磨
多像一个女人轻佻的喘息
他都不能捕获到
爷爷早出晚归，踏一叶木排
他在夫夷河的最清澈的地方撒网，也在
最浑浊的触礁处收罾
他把最少的一份留给了自己
让澎湃的汛期不再瘦削成一朵月影
奶奶就是游在家谱上的一条鱼
(28)村庄是一根被狗叼走的骨头
文/李红尘
它不是被高龄所折服的，哪怕一件
利器从村口穿过另一个村口
或有些许惊扰，一根羽毛从苦枥树上跌落
鸟声是惊不走的
会有更多的庄稼，活下来
它朴素而简单的风格是樯倾橹灭不了的
尽管会有一些鱼群从古墙上剥落
纷乱一地，还有一些
支撑了几百年的大梁
在一座房子里断裂，它的炊烟渐渐苍老
或许也有一些低沉的叹息，蹉跎着
几支杨麦的树叉，一架风烛残年的风车
村庄是一根被狗叼走的骨头，我们无法继续跟踪
在村庄的面前我感到内疚，我已沦陷的青春
不敢在一块石碑上回头
(29)奶奶只是梦见了爷爷
文/李红尘
爷爷的姓名刻在一块青石碑上，是个性情鲁莽的年轻人
刻上去的
这个年轻人好像是失了恋
他还想刻些其它卜文，被一只乌鸦尖酸的声音
遏止
爷爷躺在红丘陵上，神思恍惚
不像在午睡，他的身体动也不动
他对我太苛刻
我被他捏了三回，淤积的疼痛隐隐还在
爷爷不打鼾声，爷爷说鼾声是高粱酿出来的酒
酒已出卖了好多祖先
不能让我们再重蹈覆辙
爷爷躺着的地方，位置很好，能一眼看见
天堂
奶奶在11号那天不小心被爱情顶撞了一下
19号早上才醒来，奶奶看着我们湿润的眼睛
她哽咽了一下，慌什么慌呢
奶奶只是梦见了爷爷
(30)我的那些已经衰老的村庄
（之一：一条小溪）
这是围绕在村庄的唯一河流，像梦一样
游走在乱石林中
没有乳名，只剩下一些百纳布一样的方言
在我襁褓的摇篮里飘荡
她是我依赖很多年的母性之光，用年轻的乳汁
哺育我
我不知道她有多么的贵重
像一件金属品一样掷地有声
然后把我们的青春放在一个缺口上
放在同一种位置，能看得到时光在
一个旧花瓶里集结
或许某个响午的琴声，已经折腾了一阵子
我在只在岸边的草丛里蛰伏
冷静的看着远逝的生命在小小的涟漪中
吹冷
很茫然的表情显得苍白
我在一块石头上打坐，我仿佛小到只瘦下骨头
水漫过膝盖
艾蒲隐藏在鱼群里
那一条是我的祖父？
(31)（之二，郭家院子里的一面墙）
我佝偻的身体已成型，胚子弯了再也
伸不直
阳光被树荫打碎,碎成了青布蓝衣
纺麻的车还在
不年轻了,有些累,在一丛青草处喘气
我在一面墙下,像位学者,更像一位画匠
我在敲打着一块青砖,敲击出历史的粉尘
化成一场焚香之后的诵歌
我不说话,被它严肃的气氛约束着
我是个很懂规矩的人,天难得让我数尽
上面的星斗
我只能抑望着,我有很多想不到的推测
包括我的姓名
我像古人吗,我跌落的梦虽然在山谷里
我却仍在匍匐前行
从没丢盔弃甲
(32)(之三,村庄只是我的另种姓)
我是被幸福坏的,这幸福来得太快
我从树上爬下来的时候
她就跟踪,她更像是我的影子
在夜里谶卦我的下一个轮回
我总是冒冒失失的漏掉自己的脚印
我赤足,蹑手蹑脚地走出柴门
奶奶肯定是醒来的
我听到门从树林里传来声音,十指
颤抖
叩在花雕的窗框上
雨水从来不是过客,也从来衣不解带
我没有修葺过的肢体
支撑不住一场咆哮
我颓唐的躲在一棵古树下
清晰地看到油画一般的山水
像我已倒下去的爷爷
村庄在一夜之间褪掉薄纱,其实她不至于
露出身体
她娇喘的呼吸不会在烛光摇曳里吹灭
然后再生出更多的姓氏
(33)（之四，我的那些已经衰老的村庄）
红色的烟囱在村庄上的冷空气里颤悠了
一下
村庄失语了
接着是一场纷纷扬扬的雪花，铺天盖地
如六月的棉絮一样
覆盖着方言，而我只能无动于衷
我的眼里只有一些坚硬的冰块，在水里做
无规则的裂变，这是一个很懂感情的圣物
能让生命在火焰中涅磐
它也是一种活着的母语，在撞击中
找到本体
当然雪会越来越薄，薄成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器
能百步穿杨
穿透我的五脏六腑
当然这世界也会越来越冷，村庄已面黄肌瘦
淹淹一息
它已经被外界的语言劫持，它揉入了多元素
让我听不懂
它还不痛不痒地在水面上蝉变
最后只剩下一件羽翼或一粒蛹
挂在一本童话里
然后只看见倒下去的树桩，倒下去的
一些年龄
(34)（之五，土地是村庄的一个坑）
墒是一件嘶哑的钹，红色的绸缎拴不住它的张力
它是青铜，古香古色
它只用成年人的重量
就可以把坚韧的爱情化软
村庄里的手，长满着茧
它是独立的一种微诗，仅仅只在季节的背后
让自己变得更沧桑
沧桑到只看见一双裹着白布的眼眸
然它又那么有弹性，一声有雄性的弹力
像暴戾在肌肤之外的青筋
让我看见力，在地层中张扬
不只是我感到了乳房的融合，红丘陵的颜色
是喝了母乳之后变成骠悍的
像我从来不会弯曲的指尖
它在夜里让一些铁器敲醒，铁器不比玉器
怜香惜玉
它在二行字迹里表述，然后我能看见鲜花
它鲜艳的让我捕捉不到生命闪烁出的亮丽
土地只是村庄的一个坑
(35)（之六：我从来没有磨过刀）
所有的铁器是有灵性的，它舔过先祖的血
在排在我的姓氏中间
它也是我最小的牌位
让人顶礼膜拜
生命是万物之中的雄性硬度，坚韧无比
没有谁能遏止它延伸的欲望
许多人纠集到这里，好像这块风水宝地
能让人钟灵毓秀
而铁器的硬力，不可阻截
能穿透一切磁场
扭曲过的胚子比原来的想像要细腻
人们只看到树桩挨着另一个树桩在前面
倾倒
尖锐的叫声从来是不会掩盖真相
我从来没有磨过刀，老祖宗的砍柴刀
不及铁匠的十分之一
那样锋利
我知道它的血性至所以能膨胀
是在手臂挥下去的霎那间
我宁愿让它锈迹斑斑，让它活在死亡的记忆里
哪怕再沉沦几百年
也不让它
复活
(36)（之七：姑姑是活在拐杖一头的浮雕）
姑姑是穿着蓝印花布走出冬天的
她把自己的青春染印在一朵四叶花辨里
一种很大气的蓝
决定了她的一生
姑姑两耳鬓霜时，蹒跚着回来了
她体态龙钟
拄着拐杖
她已经陷入村庄的泥沼里
拐杖是她的另一半，另一半的人生
是偬倥的
如她不离不弃的影子
她围在多年前的柴火灶边
这里有她太多的理想，她都还给了乡亲
她已回到了母体
身子微微缩蜷而眼里噙含泪水
她想让这些熟悉的烈火把心里的情感
倾吐
她在焰火里是条游走在村口的鱼
是喋喋不休的乐器忽然触了村庄
姑姑的故事是毛衣上的一个结
让生活在这里纵横
她轻描淡写的阅历或许是这样连载着针尖
姑姑在拐杖的另一头活着，她的世界粉呈多彩
连着我的青春
(37)（之八：只能让村庄低调到70度）
酒是不需要太烈，再低度到橘红
最好能看见它的颜色
一丝不挂
在灯下纷呈多姿
村庄是个融入了多元素的独行侠
从来没有想过
会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里
守着一盘棋局，他的表情僵持
在时间的面前
我总是不停地把自己输光
我知道很多比方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在跟一个陌生在促膝夜谈，左手还
握住一盏高脚器皿
酒半杯，半杯酒是另外一个人敬上的
乡下人是很客套的
敦厚的习俗从来不落幕
敬完酒他就醉了，冬天的雪花
是他最后的一场棉絮
只能让他低调到70度，一滴不漏
酒在胃肠里旋转80度
80度的姿态是涤荡在心灵上的一种舞蹈
霓裳一样优美的舞蹈会剥蚀我的爱情
而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我想清楚地知道
和谁醒来？
(38)（之九：守着闺密，别让她褪却我的韶华）
闺密几个，诗歌或小说几本
和衾而卧如拥挤的几朵茶花
清纯是一场被火焚烧过的童话
夹在日记里
坡地是一场青春的散集营，从她们的指尖里飘逸
用荡漾过的秘密敷衍面孔
美都来不及
谁的甘涩之梦都不能惊醒一树的枫叶
它已被苦旅诗人写满了诗歌，鲜活的
语言是弹奏弦上的音符
倾泻在长发束腰间
阳光在午时，拔弄过时光之脸
美丽是酡红的
任何酒都微薰不到这种
境界
太青春的爱情只是一座行走在
心灵之上空城
已习惯了它的糜烂
太倥偬的爱情只是一组凌乱的
形容词
也习惯了它的堆砌
闺密在阳光的阵容下，不堪一击
最小的隐私在一根草与叶片之间
没有距离
我拔弹的吉它
几乎能让时光骤然终止
此刻之后，我只能做别人的最佳舞伴
写自己的诗歌
(39)（之十：茶花的男人叫霜降）
/李红尘
霜降是个忠诚的仆人，写诗的时候
他会递上纸和笔
他看着我写爱情，爱情比冬天冷
它总是覆盖在陌生的村庄上
霜降的诗其实写得比我的好
一看他的表象就知道很有内涵
这些年低调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茶花守在302国道，守着火车从她
身边驰过
她喜欢汽笛沧桑般的长鸣
那是从花朵里分蘖出的一支民谣
她的男人将要从二十四个气节里回来
红丘陵的颜色不浑不浊，很多人占卜过的
听说很灵
我就让我的诗歌写在挽联上
因为土地也是我的兄弟
茶花的男人叫霜降，这是一场
等了很久的恋爱
(40)（之十一：故乡是一堵泥巴抹上去的墙）
文/李红尘
冬季沉淀在一口池塘里，水面上的花朵
有着说不完的爱情
太长，涟漪会打断过程
太短，雪粒会删减它的片章
我的茕茕孑立，跟一些农业无关
我在一条田埂上，一些种子
它的芽在春天逆行
我碰到低到要弯腰的果子
红色的肉汁染满了它的秘密
田野是草垛的根，散落一些梦
梨铧很累
累的跟爷爷一样驼着岁月
村庄少了年味，挂在门上的对联
不会像糍粑那样，粘住童年
村庄像泥巴抹上去的一堵墙
我知道春天出发，冬天再回来
里面关着记忆，关着我不敢逾越的青春
(41)中毒/李红尘
1
今天我活着，我需要一碗清水
一把剪刀
我要回到四十年前某个夜
让她把我从母体分开
2
我不太擅于表达，面孔里隐藏着爱情
风花雪夜在夫夷河之南
楠竹是一场经典的舞曲
漂着一些折腾的金属，敲在
梅州之城
3
我想这些船，比箭敏锐
载着一些痛
融入历史，我的身体
是容不下的
4
生日这天，妻子病了
她是替我疼回多年前一次分娩
相处的苦，一个女人担当
女人
你是我的一杯毒
5
我看着曙光变淡
一辆木车扎过城市的护栏
影子合体了，灵魂就会出窍
无数栅栏又有什么用？
抵抗不了一声吼
6
音乐在一场麦地，麦子己磨掉棱角
峰芒已如剑
刀柄是热的，我用微笑吻着伤
7
被窝被人软禁，只露一只眼
柱子敲着土地
哪一只眼看见，敲着我的胸膛
8
盲区的灯火，在地下燃烧着
生我的母亲
用余热哺乳，我的眼睛能看清
阳光萎靡之后的生命
9
渎过罪的杯子打落一地的羽毛
她的十指是染过毒的陷阱
从来没有人相逼，我顺着飘飘长发
让她的发夹如刀，让我中镖再中
毒
(42)横着/李红尘
背影己瘦成一口枯井，填满沙粒
月亮再弯
就成了一把殷实的穗
显然，阳光是从向日葵上拽落的
时光太静，像一条河从山脉之中淌过
生命必须是立着的，不能以油画繁衍
任何一张铁梨都可以是一具行尸走肉
蛰伏在某种季节
如一面剥落的古墙
戳痛我的青春
城市不能再蹉跎了，靡如艳
腐蚀到只剩下一根白骨
噩梦是坛陈酒，让列车喝醉
感谢太多的抱怨，让我在城市之下游走
感谢太多的精神晃忽的人
与我饮一杯毒
岁月是放在山谷里的一堆柴火
光芒穿不透崖
路太多叉口，刺一样截止我的去向
城市在阴霾里躺了下来
夹在肋骨之间，我仍面不改色
弹着吉它
我必须淌过最后一支河流，再挣扎
或跟先祖一样
横着躺进大地
(43)我听到哭/李红尘
我听到哭，泣不成声的哭
让汉语的眼膜变成黑夜
我躺在黑暗之中，不如
躺在棺材里
爷爷让我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脸比一片竹叶还青
雨声己薄于诗筒，乏旅的容器
五彩之光附庸在其端
毒是一味最励志的酒水
谁饮？谁是骋驶的一匹马
揭开黑匣，是一绢素纸
宋体比一只蚂蚁还小
历史，如一条搁浅的往事
再也掩饰不了它的真相
风在棱角里长芽，花蕾是雨水里的一枚子弹
让春天痉挛
我饿成最小的一颗石
让红丘陵涟漪一片
我听到哭，青铜朽于春风
无数招魂之术都不能唤醒
我醇醉在雪山之池，僧纱铅灰
是心被幽禁
一株古树在名刹之间倒下
能握住谁的手，谁的手那么枯萎
？？？!
把我盖在哭声内
(44)痛/李红尘
十指已竖于弦，乐师却倒在泽池
声音还在
些许沧桑如一只古代的鸱枭
它是盲者的眼睛
痛是唯一的幸存者，废墟在刀口之上
谁篱寄在绡里再腐朽？
强者是立于不败的
谁见过延亘了几千年的历史之墙
会塌陷？
箭仿佛在待命，欲以千均之势
从一张薄纸上穿透
搂抱着美女的侯王
忘了固守在疆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
谁还在？
黑暗脱离了地心，曙光受寒气紧逼
车辕渐远
再占卜谶语也无碍，我只是
扎入你胃肠里的一种痛
(45)不能让故乡瘦成上弦月
文/李红尘
我的故乡叫红石，它是村庄
的乳名
我常在梦里呼唤，它会把魂
丢失在水里
它没有嵯峨的石山，没有红色的石头
土地是红色的
红丘陵的土壤绵延起伏
像爷爷用铁梨翻转的一爿泥
我只是泥土的一块胎记
故乡用五谷杂粮供养了
我们
让我们变成那些在树林里旋转的
鸟群
嘴里衔着的种子
故乡却瘦了，瘦成了上弦月
奶奶喊也喊不回
它被一只狗叼走，我找了二十年
草垛也消失了，我的
童年藏在了哪？
(46)一棵树桩在春天发了芽
文/李红尘
柴刀砍下去的深度，远比一些子弹
残酷
这世界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树桩的疼痛，诗歌又能知道多少？
叶子在春天醒来
醒来之后就看不见自己的根
格林的童话也许是真的
一棵树桩发了芽，它要
躲进唐诗宋词里，躲进魏汉六朝之间
或隐于市
就像我那即将慢慢老去的青春
(47)寒冬夜，守在垃圾场周围的是我的父母
文/李红尘
雪絮是一场轻浮的梦呓，沉一些
村庄就麻木了
没有能让我倾诉的地方，太小
它是中了三十万微诗奖的故乡
他的故乡很小，他却富可抵国
互联网十微诗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崛起
是诗歌的谎言掩饰了田野
村庄一直介存于饥寒交迫之中，我的
我们的父母衣衫褴褛蹩绡
他们要在城市的每一堆垃圾里
翻找儿女的青春
(48)耸立的高楼是扎入土地的一根刺
文/李红尘
我们在火车接轨的地方，相遇
彼此相视一笑
火车己渐渐消失
我的身边只剩下一座虚幻的孤城
我们都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土地，让生活再安逸一些
他也找不到，很多人都找不到
我们己失去了篱寄在田野的种子
我们没有说话，沧桑过的眼光盯着远方
红丘陵上有些没有融化的雪，在树技上摇晃
还有几只鸟儿掠过水面，我们只能把月光
停留在这一刻
再远一些。是些被车辆辗过的痛
我们并不想流浪，我们的土地
一寸又一寸漂移，又被城市据为已有
我们内心的浮躁不安于疾走
我们只是记忆中的一些草垛，褪掉颜色的黄昏
耸立的高楼是扎入土地的一根刺
我们已无家可归
(49)立冬
/李红尘
它以陌生人的热度，与我擦肩而过
雷声已逝，声音像一弄胡同
也像一些金属，在我的心头搁浅
船也好，一扇门也好
是拴不住的
总有几缕阴柔透过诗歌的面纱
触动我的想象
其他的衬托着 烟囱或街道转角度
变得比母亲的嘱咐更温
有些符号会在最冷的一角休止
连颤抖的姿势都很勉强
我想起一粒灰尘在仓惶地逃离
那是父亲失散多年唯一的爱情
(50)年味/李红尘
1
一条鱼跃上了墙，池塘的水仍然
波澜不惊
阳光被松木烟薰过，棉絮一样
覆盖在二十四个气节之上
土墙的灰尘开始剥落，累积了
多少孤寂，像沉淀下来的村庄
2
风是冷的，牙尾最后的一朵雪花
落在烟囱上
房子倾斜在时光中，隋唐的一些瓦砾
在书本里庆典
古乐多半带着陌生的惊喜，在戳穿一些年前的
谎言
3
路铺垫了一层树叶，路是一条没有刻上家谱的姓
踩着树叶
就蹂躏了我的思念，而另一条路
又显得多么生疏
村口的箭碑醒着，或假醒着
谁最熟悉那一串串遗忘的脚印
4
一切被焰火吞噬了，只剩下一件外套
口袋挤瘪了
握紧在手里的车票是热的
还会再暖
5
父亲的烟斗一直叨在嘴边
父亲像城市里的某一座浮雕，柴火烤着他的脸
一壶水酒支在炉上
酒的度数己经低于戶外的雪粒
它却让我醉了，谁都知道活着不容易
我踉跄着，尖叫着喊了一声爸爸
6
四角桌是一种方向，火碳放在中间
朝着门前的木凳坐着，能听到外面的嘈杂声
没有电器，也没有通汛，我只是坐在二十年前的
某个夜
7
一个老人蜷缩在墙角，他拉着风箱
他把热度逼到忍无可忍的地步
童谣就被爆了出来
8
刀子生锈后，才会痛
我握住它的伤口
一片羽毛飘落在墙上
从头至尾，都是一种阴谋
被一把弹弓瞄准
9
村庄妊娠之后，能看见
草垛背后的那个石臼
被填充又被挤压
年味被捏成一个圆铁环
10
村庄与村庄对峙，对峙着还有某个夜
我们用烛点燃爆竹
没有胜负
醉后的酒杯，都是我醒来后的兄弟
11
我在立冬之后就
馋了
我守在一堆柴火边
糍粑埋藏在火里，就像我把自己
藏在柴堆里一样
12
树桩是树林里画上的一个休止符号，不会有节拍
爷爷累了，就坐在上面
斧头己锐了，阳光刚合适
爷爷也是村庄里的一个符号
他会让最后一根柴木
煮熟年夜
(51)村庄只是一堵孤独的墙/李红尘
此刻，阳光在立春之后
落了一地
我匍匐前进
石头是一件尖锐的兵器
每一次都会刺痛我的伤口
树敌太多，贪婪的欲望会越来越深
脚步累了，心却被路引领着
无法停止
天空那么蓝，一片青葱沉淀在时光之间
路那么宽
又走着多少人
年前的初三，年味在城里像添了佐料的烧烤
馋养着记忆
村庄，在萨克斯沙哑的沧桑中
老了
我知道我的身体能抵挡住
箭
村庄只是一堵孤独的墙
我再也爬不回
(52)林啸/李红尘
路会伸入到树的心脏，谁也不会颤栗
果子已跌落
梦一片又一片重叠
是沉淀了几千万年土壤
埋伏在青春的另一头
树林是我唯一的战营
每一株岿然不动的树都是我的队友
我悄然从林子里穿过
会有军礼肃然起敬
而今我己耄耋，我将要回到村庄
我将要和这些士兵们厮守
它们以一种声音接纳，我听见千军万马
声色力撕的战鼓己擂响
战友啊战友
我从来没有被你们抛弃
我从来没有被震撼过
那么热烈的掌声
打落在一滴眼泪之上
(53)一条路从石缝里穿过/李红尘
现在我可以俯下身来
从上至下，从左至右
从人类始出至现在
开始丈量，所有沉淀下来的
是历史的累积，薄积而厚发
都硬如一粒发烫的子弹
盯在微尘之茫
我佝偻的村庄，己彰显出庄严
一条路从石缝里穿过
抵达村口，路是演绎了多年的戏剧
每一次倾听
都能听得清乡亲们湘腔般的狂欢
这是沉默后再爆发的力度
这是集勤劳勇敢，智慧为一体的正能量
向贫乏的村庄
驻扎，集结
村庄不再孤寂
穿过这条路，连着城市的另一头
我们是他们经脉上走散了的儿女
找到了家
(54)老人是年后的一座亭/李红尘
前面的土墙己坍塌，岁月的痕迹
零星点滴
如一场洪水劫
恣肆，你来不及退出
生活囚困于废墟
哪能躲闪？
年后，啸声已停止
这世界顺着山路
也终不前，不前的声音是经不起折腾的
跌落的想象
轻微如一支浮游于池塘上的萍
他把青春放在一个甲子之上
外壳再褪色，就是深黑
腐朽于精致之间
刻上隶书
再光芒，也不过是几个字
龙钟是拐杖，一条路的顾客
至今都在行走
村庄越来越远，一座孤亭
在风啸中，或在客旅中
耄耋到颤栗
初五，记住这些年后的特性
到底是谁？丢了村庄
(55)开着三轮车去拜年
我的驾龄就像一些所谓的诗歌
凹凸在一场阳光后
远远没有结束，任何一种态势
连着肢体
我得承认，谁也不可分解
微元素的进化
新年太土了，连语言都是从盛唐带来的
就算衣着光鲜
我仍旧是赤裸的，我把赤裸的身体
将要送回童年
我开着三轮车去拜年
我的车速上了年限
我在路上，很多的眼光
盯着我的车胎
它是我唯一的心情
方式不会影响延伸
再走远，会是驻足的驿站
我来了，车尘饰演着内心的激情
是所有亲情从中
做了梗
(56)聚
/李红尘
聚一次，就是离别
用酒杯来盛装
是一些文字的颜色
染黑左右手
在文字之间游离
语言远比心灵广袤，远比赞扬坚硬
一如那些铜质般的诗歌
当然，我们只是散在地图之外
不用吹灰之力
让你变成我的兄弟
如果还醒着
就让空杯烂醉如泥
就让空杯载满诗歌
村庄是一首分行的情诗
村庄是被女人宠坏的
它最后一次沦陷时，没经任何挣扎
老井，古树，甚至那块刻上姓名的石碑
我会经常碰到她的疼痛
她像红丘陵上那朵美轮美奂的茶花
守在村口
还会在某个夜晚裂开
裂开的还有一些青墙，瓦砾
从缝隙里能看到一条河流，铺陈整齐的石头
或一头牛，一把木梨，一畦庄稼
月亮会从稀疏的树影里掉到地上
村庄是一首分行的情诗
我们只是隔行那一段被鸟声惊走的
那枚句子，没有章法
再也找不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