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羽谈飞
刘汉死了,死在春天,随他的汉龙帝国一干铁血手足,化成一道云烟;徐明死了,死在冬天,他雷霆万钧而来,悄无声息而去,空留实德王朝绝地发迹的谜团。刘汉,徐明,本是两个不同的人,但他们殊途同归,分别从水陆两地问鼎风云,同时带着锁链离开人间。
众所周知,刘汉是千仇万恨而死,不然怎么会法堂失态嚎啕大哭;毫无疑问,徐明更是乱箭穿心而亡,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急脑充血。想想也是啊!如果能活着有多好啊!在这里,即便亿万苦奴一夜暴死,他两个至少也应该活着。如果不是鬼使神差的那一巴掌引发薄周系雪崩,刘汉现在还是四川政协委员,徐明现在还是辽宁政协委员,一个是名震巴蜀的神秘悍商,一个是誉满中华的明星儒俊,两个都集万千光环和万国财富于一身,踏政商两届如履平地,涉世态百业如贯长虹。人与人的差距为什么就这么大呢?人才,精英,成功者,人上人,为什么都汇聚于他们身上了呢?你说就这样死了,何等悲凉,何等伤心,何等遗憾,尽管都不是自愿死的
谁恨?恨谁?为什么恨?除了本人之外,其实世人皆恨。
刘汉在恨,他在恨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命数遭劫?他在恨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倒霉抱错了大树?他在恨为什么同一个篮子最坏的人都可以不死而偏要自己死?他在恨其他那些还在叱咤风云的红顶商人为什么就这么幸运?
徐明在恨,恨薄爷为啥如此冲动一耳光?恨提督为啥要跑美领馆?恨律师为啥毒死法国人?恨薄爷为啥在塔尖这么不受人待见?
世人在恨,恨自己咋个不是刘汉徐明?如果出一道选择题,在刘汉徐明和芸芸众生之间愿意选择做谁?千万别听世人的口是心非的回答,他们内心深处毫不犹豫会选择做刘汉徐明,别说死一次,死千万次也会暗自前赴后继。因为他们都在想,自己如果做了刘汉徐明,即便出事也是概率微乎其微的可以忽略不计。渴望成功的人,谁不想成功一次再死?渴望光宗耀祖的人,谁不想风光一次再死?总是做草民的人,谁不想做一次帝王再死?
刘汉徐明的恨和世人之恨掩盖着一种特别恐怖的国民集体价值观:与权贵趋恶共舞的价值观。
啥叫与权贵趋恶共舞的价值观?与权贵交往本是很正常的事儿,肯德基店主卖给奥巴马一个汉堡,有什么问题?这很正常。但是,如果服务生收一个汉堡的钱却给奥巴马五个汉堡,奥巴马再投桃报李,指定该家肯德基店为白宫独家快餐供应商。这样,奥巴马和肯德基店主都盆满钵溢,这就叫趋恶共舞。恶在哪里?(1)因为奥巴马的公权私用打破了肯德基公平竞争的市场平衡,结果是,这家肯德基店生意会越来越火,但服务质量会越来越差,而其他肯德基店将面临关停并转的危机。这就叫劣币驱良币的逆淘汰。(2)肯德基店主的成功模式具有无声教化的榜样示范力量,家家都开始模仿与公权趋恶共舞,最后整个国家都陷入全民拜权的理性陷阱,结果是,公权拥有者成为生杀予夺的最大赢家,所有拜权者,成功或不成功均成为砧上鱼腩而不自知。(3)随着与权趋恶共舞的时间越长面积越广,贫富悬殊越大,罪恶也就越发纵深,不但公权拥有者不敢有任何放权的善念,为了死保自己的安危,而且权力越收越紧,以至于到了今天的绝对忠诚。(4)与权共舞的既得利益者与非既得利益者形成社会对抗的均势阵营,这无疑成为公权拥有者最需要的冲突均衡状态,将自然维稳力量交给拜权者自己相互厮杀。(5)全面摧毁社会人性良知和道德正义,并在摧毁中寻找到一种成王败寇道德倒置的美感。譬如刘汉徐明,先趋权共舞狼吞虎咽瓜分国民资源财富(能人标签),再和风细雨给一点希望工程(善人标签),这种名利双赢的道德倒置将所有诚实守信的群体彻底践踏为无德无能的代名词。
毋庸置疑,趋恶共舞已经成为全民的生活方式,甚至固化为一种没有选择余地的一种精神信仰,因此,尽管刘汉被处决,人们在怀念他的最牛希望小学,汉龙帝国和其周遭的乡邻友舍都在说他的义气有范,而法堂也仅仅圈定他与权趋恶共舞之外的行为犯罪,国民与国家都集体默认与权趋恶共舞的价值观。刘汉如此,徐明亦如此,所有与权趋恶共舞的成功者与非成功者都如此。这种最该恨最可恨最造恨的趋恶共舞价值观被刘汉徐明留在了人间。
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徐明膜拜者在络绎不绝去他的灵堂深情哀思,也不知有多少羡慕嫉妒恨的趋恶共舞失败者在幸灾乐祸,当然那些趋恶共舞的成功者都准备了穷尽溢美且声情并茂的悼词。徐明的趋恶共舞之恨仅仅国家沧海之一滴,但就这一滴的人间蒸发也能荣集洋洋大观的道德倒置美感。对,就在此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