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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人民文学》上的一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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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的忧伤 (10首)

 

                       杨森君

 

我用中年的眼光看一场大雪

 

没有什么可惊奇,也没有什么可低落

雪挂千里,我也只能看到

这座城市的一角,白茫茫的雪

覆盖着距我住所不远的几处红色屋顶

 

雪,从清晨一直落到傍晚

一直是静悄悄的,它越落越厚

我不过多了一种记忆

这座城市不过多了一种景象

 

的确,我曾经写下过这样的诗句——

只要今生黑过一次

就不配说自己有过雪白的一生

雪是白的,这白很短暂

 

我喜欢落雪的冬日

喜欢积雪的枝条,也喜欢

雪中归人,从马上跳下来

抖掉一身雪粒

 

不过,从今往后

我不会再将雪给予道德上的评估

什么纯洁,什么无暇,云云

我已到了中年,看雪就是雪,一场雪而已

 

               

 

   林中即景

 

唯有下午,才会看到

一道道光线斜射在林子里

唯有下午,高大的树冠

才会抛出大片的阴影

 

融入芬芳的阴影,枕草而眠

有的花朵变黑,在枝条垂挂

它们已经失掉水分

正在形成鸟雀的记忆

 

有时,走着走着就会遇见一截枯木

它们朽得如此昂扬

仿佛刚刚才从地面上冒出来

浑身的裂缝里还在吐纳凉气

 

它们被什么挽留于此更改了命运

不重要,至于眼前站着的这个人

是否有抚摸枯木的习惯

是否有对死亡的怜悯之心,也不重要

 

 

陌生之地

 

看上去无比宁静的草地

正接受正午的日光,几乎没有尘土

就连遍地稀疏的黄花,都清晰可见

所见之物,应该各有意志

马鬃下垂

青草翻晒自己

窜来窜去的黄鼠,隐藏之前

都会立一下身子

 

显然,长眼睛的小黄鼠

看见过我,它为整个库卡警惕地看着我

我从缓坡上走了下来

一个人的出现是不是很唐突

大地也应该有我的一份

连半埋着的一块白色的石头

都有了苔藓

它纹丝不动

 

那么,附近细小的声音

又是什么

开始就向上生长的灯莎草、打碗碗花

至此,展现出的是

神照料过的模样

我都心疼了,虽具体却接近虚空

这就是孤单的库卡,这也是

不孤单的库卡

风将吹来,风必停歇

一轮落日

远远不够

            

                     

水石沟林区

 

一堆灰皮的树枝

堆放在林木敞开的地方

还有几只红嘴雀,还有一种叫沙打旺的矮矮的草

它们临时出现在

同一时刻,像沙盘上的居民

 

孩子在追逐一只黄色的蝴蝶

看不出蝴蝶慌张

我没有阻止孩子

似乎,孩子与蝴蝶

彼此掂量过各自的速度

 

下午的光是柔和的

在粗大的树干下面

是发黄的落叶,是造物

取走了喧哗的沉静

是一个人面对色彩终结时简单的荒凉

 

我俯身捡起一根枯枝

它已经转世为木

仔细看时

一些方向一致的纹路

仿佛还在携幼兽迁徙……

 

           

     白雪覆盖的罗山

 

这是祖先凝视过的一座山

也是布道者、土匪、牧羊人、采石匠

捡发菜的农妇、跳崖殉情者、逐出庙门的和尚

凝视过的——一座山

 

先人说,找草药去罗山

活不下去了,去罗山;先人还说

面壁思过,去罗山,不知天高地厚

去罗山

 

落雨,罗山在雨中;落雪

罗山在雪中

 

它大面积的峻岭与植被

常被雾气环绕,也被烈日照射

生生灭灭的花草,与隆起的山体相比

无足轻重

 

它的暮色不朽,它的石头不烂

谁住在山上,谁就是守山人,谁就可以

占山为王,赶走乌鸦

谁就可以独自坐在奇峰上观看落日

 

谁就可以不顾落雪

从石屋里走出来,清一清嗓子,对着

空旷的山谷呼喊,谁就可以听见

自己的声音

如何击穿千丈落雪

 

                     

 

 

 

边墙两侧有黄沙,有丘陵

一侧在内蒙,一侧在宁夏

爬上边墙

我们就能看见

大野茫茫、绿草苍苍

 

自古边墙挡快马,不挡风沙

你看,边墙已经破败

风吹空的地方,有砖石碎瓷

也有白骨

 

一个人在

旷野里呆久了

会不会变得孤独

一只鹰

在天空中呆久了

会不会变得更凶残

 

那么,一块石头呢

石头是怎么来到了这里的

它可能也是一件兵器

临时派上过用场

它可能曾经沾满了鲜血

但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有时,眼前突然会出现一个牧羊人

他若是古代守兵

会问清我们的来历,也可能会

押走我们去充军

从此,我们学骑马

学射箭,生死不明

 

但是,现在不会

日落之前

我们可以放心地沿着边墙向东

从清水营步行到兴武营

六十里地

无人过问

 

    泾河源之夏

 

 

过往的蝴蝶,从此留了下来——

 

它们要在这里过一世

一世,对一只蝴蝶来说

多久呢

 

我把如此庞大的山林

看成是蝴蝶的天堂

人所企及

不过是一个边缘

 

各色的蝴蝶

似乎不分彼此

它们寂寂无声地飞着

有时结伴,有时追逐

 

我从不知道

蝴蝶会不会冬眠

现在是夏天

整个小南川雾气缭绕、草木飞花

 

一道沟壑

从两座山体之间穿过

悬崖边累累的岩石

面向陡峭的正午

 

这可能是一条歧途

蝴蝶可以飞过去,而我

不可以

 

             

    西域的忧伤

 

我肯定有一种死亡的美

衬托着一切生者

我肯定渐渐枯萎的青草

正急于重生

当大地被白雪覆盖

我肯定飞翔的乌鸦

怀有求生的判断

它们在傍晚的天空中

落下去,又飞起来

 

高高的山顶上

星星是长眼睛的石头

快速下滑的,扑向开阔的空地

它们是流星

失去了依傍

在甘肃平川,一片埋葬着兽骨的平原

遍地碎石

它们近在咫尺、彼此怀念

 

一天内,我差点两次落泪

渴死的骆驼比马大

包括它的骨架

旱死的老树

还想活

包括它的枝桠

一群饥饿的蚂蚁

窜上蹿下

它们咬开了老树的皮

钻进去一只,少掉一只

         

                     

    夜行列车

 

在火车上

有时,我会被

误认为是一名小偷

受到提防,为此

有朋友调侃说

我天生一副凶相

你瞧,我邻座的

这位老人

从上车到现在

都没有合过眼,也没有

拿正眼看过我

我又一次

被当成是一名小偷了

他不跟我说话

我也不跟他说

不过,我偶尔

会闭眼小睡

迷糊上一阵

老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要为自己的想法

必须熬到

下车的地方

 

 

我的妻子还小

 

我的妻子还小

她不谙世事

学不会世故的小伎俩

 

把她比作一株青草,她高兴

把她比作一只蝴蝶,她高兴

把她比作一朵花,她也高兴

 

她喜欢坐在三角钢琴前

弹《夜莺》,弹《梦中的婚礼》

对面墙上是马克利的一幅油画

 

油画里有一条河

河里后面有一片黄昏

黄昏中有一座尖顶的白房子

 

她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能有

这样一座白房子,你什么都不用做

只住在里面写诗,我给你弹琴

 

               

     钢琴之恋

 

雾在经过这个城市

经过对面楼顶红色的阁楼

有雾的早晨,树与河水都隐藏了起来

有雾的早晨,一个人爱着一个人

 

爱上你的时候,我还是一个陌生人

我走开了还想回来,穿过

一排整齐的花木,我不过是 爱上了一个人

我这样伫立在雨中

 

铁环上挂着一串水珠,它急速落掉的样子

仿佛被时光追赶

这是人间的又一天

万物休息,而我不能

 

爱情的未来是爱情吗

我以前不信

我被音乐打动,被美貌吸引

这不羞耻,这不是罪名

 

                   ——原载《人民文学》2015年第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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