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甘肃黄河文学奖揭晓
在我成为黑暗之前,后稍沟是美的
它就是一把时间的皮尺
它就是一烛世界不灭的香
天很冷,漂着的明霜是寒冷的针尖
你想想,那时候一个人腋下夹个喂羊的料盘
从山根的羊圈
往回家的路上走是多么的天空
一排排窑洞门像是
手风琴的键。的确,磨损了的拱门
让我想起了一个个变调的音
岸上面的一群乌鸦,不停地用尖喙
在自己的身上翻找着
真理、理想、或者更切近些的火种
他在水渠边,敲开一个冰窟窿舀水
一勺一勺倒进了身后的水桶
我的身体和那个水桶就是一个连通器
夕阳很红。我能嗅到背后黑暗
的干净。伤心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还有国度
不仅仅是喉咙
还有大地
天还没有完全黑透
村庄四周的野地里,
到处都是未化尽的旧雪的齿痕
一只乌鸦从一座坟头
飞到一棵树的巢穴中,哇哇地叫了两声
的确很美:
风吹着一墩芨芨的伤心
漫上坡地的沙棘上挂着渗血的
灯笼。数盏之多,一定会是一座泪水的城池
沟道里,附着的枯叶
和腐植气息。岸畔上,一个洞穴里
一只猫头鹰转动着眼珠
不能靠近,也不能远离
好像是一座壁钟
他老了,转动料场的门轴
骨骼声声,仿佛咬紧牙关对这个世界的一次次隐忍
点亮一盏灯:放大一根根银针
针灸着黑下来的夜空
尽管热风把一墩红柳花穗吹的摇晃
尽管我还没有登上那个沙梁
北角的稚堞上已有一只老鸫展开了翅膀
旧是老,破败的残垣
一只蛇从一个墙缝里钻出钻进
有一次,它甚至于爬上了一株刺杆
嘴唇吻进了紫色的花朵
仿若一个萨克斯风的演奏者
在我的凝望中。突然的
一次休止和时间的寂灭。哦,不
是他在捡拾着一块块断裂了的青砖
每一次碰撞,每一次声响
都是他一次次触动了那,本不该
再次触摸的古老琴殇
它的深和巨大的空茫
从一个老人的口中说出依然像是
敲响了一面牛皮大鼓
它的层渍,它的蜥蜴
一根埋于墙中的肋骨
竟然没有一点点朽的痕迹
一匹骆驼,沿着墙跟
嗅来嗅去。像是另一座失散了多年的城堡
那碱土。那浊泪……
凝望那些蕃文;潮湿的锈迹、铜绿色
一些墨色的灌木上长着小黄花朵。
不会喊出,内心的强大
绝不亚于一场冰雹后的山谷——
她会来的,像一列晚点的火车:
她在沐浴,那是一眼能治眼疾的温泉;那是一座溪流打转的经轮。
她会来的:像是主人,又像是
挂满露水的松针……
背负包袱的人
匆匆走在河西走廊
头发里的大水,流进了身体的河堤
白,就是干涸
马匹聚拢。嘶鸣
好像是一次次失败的呼叫
黑风呼啸,我记下了一些村庄的
奔跑:野水地,草湖,西屯
关上窗户,关上忧郁
闭上眼睛,像是吹灭了
一盏盏蜡烛
给你开关,给你声音
给你汉字,仿若一只只受呛的蚂蚁
一盏灯泡
煎熬着草药
羊群,吞下安西,吞下敦煌城里遗失了的
一把刀子
一个个羊蹄印,
像一封封上帝的旧信,模糊而又破碎
消隐的干净。中肯。
后来,又去了香姑寺
枣花刚刚开败
满地的落瓣像是一封封撕碎的信函
肯定翻修过,石砌的庭院
像是一枚枚封存的图章
又像是一块块缩小了的
疆场,而放大了的辽阔在耳边回荡
——声声木鱼或者就是旁边的那口黑锅在不断地敲响
那和尚的背影怎么看
都像是一个夏日宽厚的黄昏——
木纳
干净而镇静
后来由一位黄衣小僧引领着
开了后门,看后院的胡杨林地
那旧树,那新枝
那烧过的焦墩
那双面观音
那远远的墓地碑林
和,落日
淡定的波纹
※刊于《草原》2011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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