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锐诗刊荐
《中国诗歌》杂志2015年“网络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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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木诗歌5首
哑巴
他抬头,凝望天边那朵若有所失的云
仿佛一个错误,停留在自己的过去
贫穷与疾病似影相随的童年
使他虚如一株芦苇,在思想里吹
他曾伶牙俐齿,有过美妙的舌尖时光
十三岁那年因不识手表,被父亲的奚冷灼哑
母亲幼孤,做过童养媳,改过嫁
被折磨成虐待症。注定了他少年的不幸
十三岁那年,他开始成了自己的黑夜
忍,成了他的代名字
因为忍,他被同学欺负得宿无一席之地
被奸商、吏爪欺诈得前程似水
日子似吞下的石头
把他压榨得薄似斧头的嘴唇
他开始在挣扎中突围
阴影在声音里也投下了锐器
他越来越敏感,剥离炉火般的人群
雨在击石取火,他在痛心摧骨
被一只蝴蝶掠过墓碑的声响惊醒
他怀抱痛心的光芒,把自己交给远方
有什么东西能把他的积垢与忧郁带走?
似一个盲人他背着河流独在地狱边缘行走
蝙 蝠
头重脚轻,一个抑郁者踩着自己的影子穿过拱门
他吐不出内心的河流,被一只蝙蝠倒勾了神经
他谨小慎微,委屈奉迎,还是被蝙蝠挟着公事
的名义破窗而入,小小生计被剔刮得索然无存
他嚎叫,声音被巨大的合机器撞回,撞成内伤
心灵扭曲源于蝙蝠的阴影,天空倾斜在于蝙蝠穿行
蝙蝠猛于蝗虫,蝗虫可拍击,蝙蝠着黄衫发虎威
画皮吸血先化美女,蝙蝠目若无人,长驱直入
被蝙蝠吸血的人无以计数,有人自闭,有人失常
有人申冤,而阴云漫漫,关山重重,终耗如腊纸
有人将蝙蝠注入的毒素发酵,变成另类蝙蝠
另类蝙蝠昼伏夜出,登堂入室恍若崂山道士
它们将空气输入细菌,将电话线灌入陷阱
将罂粟植入奶巢,吞云吐雾抽人的魂
蝙蝠令万恶找到为恶的缘由,行之而泰然
一座庙宇的腐朽从蝙蝠的利爪开始
蝙蝠八面玲珑,在民间纵横翻飞似文字狱
在庙宇则俯首低眉,贴在罗汉耳里窃窃私语
它阴长的舌头托起佛的傀儡,自己幕后为神
大象填不饱它的胃,曾经的草地被唾液化为沼泽
沉闷的石头。废弃的钟。地沟油工业。蒿草的田园
抑郁者抬头:天有阴霾,依然辽阔。乌云诞生闪电
因为呛水而向河流泼污,是可耻的。时间自有箭镞
天网恢恢。申诉再难,也是必须的。纵使不再相信天,
也要相信雷的回声。人人掷出胸中的石头,蝙蝠必难藏形
石已生根,就让时光把它磨成镜子吧!象星星在黑夜飞行
蝉鸣
蝉坐在秋天的一棵高树上筛米
一粒粒,都是披着阴影远去的人
它把黄昏筛成细雨
把秋天筛成薄似蝉翼的睡衣
缓缓罩住我的睡眠
忽然,听到有人从窗外喊我
从绵密的蝉雨深处
从三十年前的黄昏
那时我很小,不过三四岁
大人都出工了
母亲把我一个人锁在屋里
这源于我婶娘死了
巫师说还有一个小孩丢了魂
母亲深怕我在外溺水
出工就把我一个人锁在屋里
我一个人在雨点般的蝉鸣里哭喊
多么孤单,害怕,无助
看着黄昏的阴影
沿着斑驳的土墙一点点地移动
母亲不曾料到
那种孤单无助的阴影笼罩了我一生
风声雨声消失了,流水在响
半夜,窗外密集的风声雨声
像有千万个孩子在奔跑
曾有多少个夜晚
我像一滴迅疾的雨点
在密集的风声雨声中奔跑
呼喊,撞击大地
而后什么也没有
要是一株植物
在承受风雨鞭打的同时
也接纳了幸福
而太多的屈辱
压得使我抬不起头
是谁在喊:
“我本是一滴雨,晶莹,剔透
却是如此的狼籍,不堪
--原来我正经过人间”
此时,正是子夜时分
时间清澈透明
风声雨声都已消失了
只有流水在响
就像黑夜从心上踏过
留下了月亮
我的记忆
像是躲避瘟疫似的躲避我的记忆
它似影子般紧紧把我跟随
尤在我孤独无助的时候
它蛇一样冷嗖嗖地爬上我的脊背
为了逃避,我拐进小巷 隐入山林
远离家乡,去陌生的地方
可它象一个未探先知的鬼魂
在寂静的深夜突然敲击我的门窗
不请而入,坐在写字台和桌上
狰狞地发出阴冷的嘲笑声
它在嘲笑我的过去
我的过去太愚蠢太怯弱
犯有令人不堪回首的错
更有数不清的欺骗、凌辱与折磨
象苦海水一样随时把我连顶淹没
生活本似烙印一般沉重
记忆偏似紧叮的吸血虫
令我稍安的灵魂隐隐做痛
我祈祷时间,用沉沙把它掩埋
不料一夜之间它又冒出了新芽
我求助于工作,用冗繁把它挤压死
它却隐蔽在一个神秘的角落
冒出缕缕烟雾,钻入每一刻空隙
挑拔你烦躁与仇恨的情绪
我用烟烧,用酒浇,它只回避一时
过后象一根越来越长的绳索
把我的思想和自由困缚
没有一件经历的事物是我经历完的
一个人的心到底沉沦多久才能到底?
他无选择,我把自己交给基督:
“主啊,请把所有的苦难对着我撞击!
我宁愿被撞得粉碎,
碎成没有灵魂的灰尘,让根吮吸干净!”
上帝用宽厚的手掌抚摸我:
“人啊,我可怜的孩子!
这是你人生的炼狱,
要想逃避,除非去变成僵尸。”
王蕾诗歌5首
秋风记
闰九月,农历的秋风比往年晚一些
穿越姚江且深陷激越
将四明山一处山阴,旋转着
挪到另一处
那动静裹夹的苍凉
袭来时,山坳里倾斜的阳光已经不多
使我看见的落日
寂灭山梁
遗留的一堆灰烬
是暮色的根
而秋风也在抵达我身体之后,终于停息下来
如果,不是我咳嗽一声
三颗星星,就卡在了坳口
就因为我咳嗽了一声,它们
才被唤起的秋风,又继续提升……
一场秋雨
有刀片的锋利和寒冷,穿过
忽明忽暗的叶子
喧哗归于寂静
打湿的黑发变白,适合
言志或抒情
秋雨先落河南还是先落浙江,这由我说了算
一朵云,落下是石头
敲响灵魂的钟声
心徐徐下沉,抵达泥泞
安静的事物已经脱离形体
把自己托付给流水的人正抬高自己
今夜,我以两只杯子喝酒
对酌,我的左手跟右手
我都不辜负
阴郁的暗
一点点被掏空,又被填充
隔岸灯火,阑珊成黄金的动词
大河之弦已无法弹奏
我也不歌吟
雪,从凛冽的事物间穿过
戛然……顿停半空
两只杯子的对峙,悬而未决
左手,跟右手化干戈
相逢于苍茫之中
我试着,为另一个我送出玉帛
今夜,如果没有酒
雪长长短短的句子注定失眠,如果
阴郁不仅仅传染寂寞,如果
浮想联翩有一种毒
既而,我的灵魂
必将死去一回
关于姚江
它不仅仅是一条江,从夏家岭一点点
壮大,搬运史前文明
上世纪,在一个叫河姆的渡口
出土的骨器、陶器、玉器、木器等
七千年,至今仍涛声依旧……
我眼里蔚蓝色、洁白、鸥鹭、绿树……干净的偏旁
涉及江面至堤岸,湍急或弛缓
穿越一座城市的繁华和喧闹
将余姚方言,一立方米又一立方米
搬运出四明山
向东,弯曲——伸直——弯曲,汇入甬江
在江心,有深邃的漩涡如同思想
潜流的力量,裹挟沙砾、鱼族、沉积的块垒
向前,在我眺望中义无反顾
云朵不肯离开江水,在江上飞
将倒影,当成时光的痕迹
山峰低了几头。坠落是一早一晚的事情
那些流逝的光阴里
许多先哲先贤的名字,具有
石头般坚硬的命,及强壮的心脏
灵魂在宽阔而生动的江面
一闪一闪,被反复拉长
这些年,我每天饮
带着一种鱼腥味,咸咸的余姚方言味的姚江水
却改变不了,千里外的中原口音
它也从未拒绝
本命年之书
它涉水而来
一绺拉湿的胡须无限沉沦
彼岸非此岸
经过我时相互对看,草木纷纷折腰
未曾上山
在兀鹫静止的盘旋点下面
停住命里的惊慌
我大张着嘴,但是没有呼唤
它两声咩咩构成了,我们遥远的回应
酒液中,那些迷人的微澜(5首)
文/乌有其仁格
一.空剧场
把时光留下来,再用诗歌酿造一遍
把生活中美好的细节搅动,榨汁,流出绵长的酒味
我用醉眼掀开河水里尚未沉下的部分
听到谁在吟:“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这是一个风情的漩涡?滩涂风暖,鸟儿问答
有多少诗人在那里九曲回旋,找不着北
而二十一世纪的人,行色匆匆,却仍在回头
他们像是丢掉了什么,需要找寻
新来的风要把我吹到哪里去?
叼走我少年理想国的知更鸟还能否回来?
河畔,一个人的滩涂,像谁的舞会
在诗酒之间留下空荡荡的剧场,等待某种事物缓慢的现形
二.河边书
柳色遮蔽了我的菜色
我把生活的一小段停放在这里
永恒的与瞬间的,都暂时删除
河边的细节是留下来的
喝一口薄酒,让眼前的事物
用诗的颜色,给我一点自知与满足
让释放的与捆绑的,与藏在暗处的
都同时获得自由,向着不同方向开出无毒的花朵
三.我与沙特
一切都在转动
连同那些凝固的,失忆的,弃置的
沙特的存在主义就在我对面
玫瑰红的距离美,转动着
这样的情形已经多年
像我们之间的酒桌,铺着玫瑰红的桌布
像河隔着草地,沙特隔着我
现实中的物事隔着玻璃杯的酒液
光阴中花叶摇落,我们也将老去,走向坟墓
而酒杯依旧是新的,并不断迎来新的嘴唇,与欢笑
酒醉是一剂良药。你若相信
你定会高喊:“店小二,再来一壶酒。”
你若相信,你就会隔着酒杯,看见我
在尘世中艰难的再现与消隐,转身与回头
而世事云山飘渺,沙特他永远难以明晰起来
也难以从中间撤离。窗外的麻雀,也会在夕光的粘液中发出轻微的叹息
四.酒歌
那些于清澈酒液的吟诵里
让我再次忆起的是什么
是诗歌的前朝,盛唐的独酌者
还是魏晋名士的山林?我感知到迂回的风片
我记得书里的刘伶,“以天地为栋宇”的心怀
曾让我为此耗费掉一段少年的油灯与意气
我从未学会周旋人事,但也未放浪形骸
以至于沦为书生,百无一用,对酒空叹
而酒,它需要默契的解语人,微醺的舞步
需要与之匹配的光束照耀
而此时,除了酒杯的“哐当”声
除了远去的“呼儿将去换美酒”的沙哑声
能唤起我男性荷尔蒙的是什么
一些情事的泡沫?霓虹灯的折光?
在碰杯与胡侃时事之间,只有沉默
像一些爬上宽大桌面的危险品
我越来越乐意成为其中者
并用后半生的时间,用沉默占据酒杯附近的安全地带
五.衔杯者说
我一直在想,衔杯与荡秋千有何相同
我不能从秋千上飞出去,正如我不能借助酒杯飞出体外
而酒杯自有其命定归宿
正如附近的蝴蝶必能找到它要的那片花影
假如我飞出体外,这坚硬的躯壳
弃置世间,将无所用
假如我飞出体外,成为孤儿
收留我的是荒郊野鬼,还是一两个落魄书生?
假如是古书里说的艳丽女子,是否她能
给我再造一个躯壳,将我重生?
是否她也愿意再造一个世界陪我终老
我们坐在高过事物的秋千上,身边落满蝴蝶与花影
风言诗歌3首
屈 原
只有丈量过汨罗江水的不死躯体
才是孤独的;
练习簿和星期天的下午都不认识你
因为银勺里的交黍已经长眠;
痛苦就是菖蒲包裹着的一枚小小的枣核,
它坚忍,开满逆向之美
带着天问的颤音;
北调的南水
令你的眼泪沧浪成河,
不要脸的历史在青铜素镜中口吃着;
千年落英拓成的猎猎风骨
已领旨江南;
长风浩荡,
被你供养过的生命如桃花灼灼,
夭夭经年,溢美如初;
楚亡郢伤
湘夫人别来有恙;
半夏不夏,忍冬不忍,
草药要以红枣做引,舀江水文火煎服;
忌生、冷,避烦、忧
且两千二百九十一年一个疗程;
荻花之恋
——写给朵朵
日渐清瘦的月光穿过我太宽的指缝,吹落
窗花的尘香,
朵朵
你就像我春时撒下的一粒种子,
在日子的叠加中,寻找
九月不可复制的光辉;
迷途的马蹄踏碎秋歌的清梦,
七月的蝉鸣在长满苔藓的小径上滑落,
幽咽的琴声
已经薄得挂不住思念了,
朵朵;
夏日所有的躁动浸透枫树的叶脉,铺就
朝觐你的十里红妆,
教堂里的钟声,在初见你的草尖上
一意孤行,
秋色,在荻花与白露私定终身后悄然衍生;
朵朵
请允许我成为你的季节里最后抵达的忧伤;
当所有的炊烟已改成我的姓氏,
干裂的荻花在灶膛里跳跃着美丽的十四行,
幽馥的米香在蒙霜的虔诚里无声的布漫,
妈妈在等我们回家吃饭了,
朵朵;
我要怎样才能给朵朵布置一个与众不同的秋天呢?
要有风,有荻花,有莲的心事,还要有白日梦,
如果这些都没有,
其实只要有朵朵就足够了,
朵朵来,这个秋天便来了;
在这个与众不同的秋天里,
朵朵
我要和你一起“行深
或者坐忘”
… …
零度空间
——写给九四克拉玛依火灾或者其它
蝴蝶飞过,空气中留下的折痕,
令人窒息。
“那是你衣裙漫飞,那是你温柔如水”。
时光雕刻一切阴影,
万物有灵,
皆有主义。
无论是蚂蚁上树还是水煮活鱼,
教科书都会暗合招魂者晦涩的人生哲学。
低处的苍穹蓝得过分,
但让人心疼,
听说已错过两世的爱人走失在昨夜雨中。
春天更像一个谎言。
东风已借,盖头未掀,
在这个失语的良辰,适宜种豆,
适合发疯。
我与镜子互为父子,
它一向忠诚于二十年前的我,
可现在我却只能用背叛还以颜色。
城池年久失修,你戴草帽何用?
马车上拉的资产已不能清偿阶级致幻的药片。
那些缺氧的鱼,
会爱上我长草的嘴唇,还是已不会流泪的祖国?
憎恨孤独,头上插满鲜花,
粮食和先人坐在坟头为我加冕。
碑铭上的遗嘱
紧张得一言不发。
四季正给庄稼轮回,
还愿的光头淋雨,忏悔的溺死湖中。
这里是奢华的乡村黎明,
你留下的童话繁花似锦,你带走的童年荒凉如梦。
别人高高举起酒杯,我高高举起泪水。
因为诗人总是告诫我,
系围巾的枪毙,系围裙的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