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品诗(七)王单单作品
《母亲的晚年》
王单单
她正竭力寻找,希望有一个地方适合自己
继续呆在官抵坎,用余生守住我父亲的坟
但这不等于,在雷鸣电闪的夜晚,她能入睡
在恶梦中惊醒时,能找到人倾诉。也不等于
孩子们走远了,她就不牵挂,伤风感冒时
能有人守在枕边,为她倒水,喂药
实在没有办法,才跟随打工的儿子
寄居昆明。但这不等于,她抱走父亲的遗像
就能放下故乡,也不等于
整天被关在出租屋里看电视,就能幸福
终于熬不住了。她强烈要求,还是回到官抵坎
回到她耗尽一生,喂鸡养猪的地方
继续在房前屋后,倒腾一些葱葱蒜苗
时光流过,任凭自己一老再老
行不通。她病倒了,村里人给我打来电话
带去医院,肚子上开一刀。记得那天
我一直哭,直到她气若游丝地,在手术台上醒来
这次,说什么也不让她独自生活了
还是带她去昆明,还是让她带着父亲的遗像
但这不等于,她能比上一次幸福
还是整天看电视,或者去窗口站一站
沉默,打瞌睡,醒来就弯着头
撕手上的老茧,数掌心的裂纹
终于,熬不住的是我。心一狠
应允她回到官抵坎。即使,那里依然
会打雷,她依然会怕,依然
会做恶梦,依然会偶感风寒
但至少,她不会整天沉默寡言
也不会总是弯着头
撕手上的老茧,或者
数掌心的裂纹
“她正竭力寻找,希望有一个地方适合自己、继续呆在官抵坎,用余生守住我父亲的坟、但这不等于,在雷鸣电闪的夜晚,她能入睡、在恶梦中惊醒时,能找到人倾诉。也不等于、孩子们走远了,她就不牵挂,伤风感冒时、能有人守在枕边,为她倒水,喂药”
诗人以白描的手法开头,向我们陈述在‘父亲’去世后‘我’对于‘母亲’以后生活的客观认识,‘我’的焦急在两个词汇中递进自然而然的说出来,(但这不等于\也不等于)这正是对于语言的灵巧处理。从主观意识知会了后面所要表达的主题思想,把读者引向下文。一句‘实在没有办法’链接起来,顺理成章‘才跟随打工的儿子、寄居昆明’。而‘我’担心的事还是存在的,但这不等于,她抱走父亲的遗像、就能放下故乡,也不等于、整天被关在出租屋里看电视,“就能幸福”。
但是后面问题又出来了,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这样,生活不能靠想象就万事大吉‘行不通。她病倒了,村里人给我打来电话、带去医院,肚子上开一刀。记得那天、我一直哭,直到她气若游丝地,在手术台上醒来、这次,说什么也不让她独自生活了、还是带她去昆明,还是让她带着父亲的遗像’。事情不是因为我的果断就解除了母亲思乡思亲情节,再一次‘但这不等于,她能比上一次幸福’,母亲在这里每天只能做些什么?‘还是整天看电视,或者去窗口站一站’而这次母亲也体会到了什么?一个‘沉默’用的非常好,母子连心,天底下谁的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理解莫过于沉默,我们可以猜想,看来‘母亲’这次不像上次‘唠叨’,她已经理解了自己的孩子,理解了处境,不得不‘安心’。
可是细心的作者发现‘母亲’没有多说话但是多了一些现象‘打瞌睡,醒来就弯着头、撕手上的老茧,数掌心的裂纹’是母亲想尽力融入这种生活?还是在数着自己伤感的岁月?‘撕老茧’看起来是想改变或者遗忘曾经,‘数裂纹’作者显然是在说伤感。母亲的改变让细心的儿子都看在眼里。伤在心头,母亲晚年的生活究竟怎么过无时无刻他都在关心着,操心着,疼痛着。
晚安,镇雄
王单单/文
凌晨两点零五分
我无法睁只眼闭只眼睡去
解放牌汽车满载国土资源
把子夜的欲望加宽改装
一辆接一辆扎过国家公路
像送葬的队伍,步履沉重
晚安,镇雄
晚安,未眠的人们
小流氓叫嚣着要干掉带头大哥
用刀子切下一块黑夜
扔进青春暗红的酒杯
把铜质的酒吧美女灌醉
晚安,镇雄
晚安,那些躁动的灵魂
拾荒者清理着废弃的旧梦
这个来自苦难帝国的异教徒
他在废墟上打坐,默念咒语
将白昼和黑夜缝合成光阴的墓场
晚安,镇雄
晚安美丽世界的孤儿
商品房高过魔鬼的目光
那些走失的魂魄是空中悬挂的灯火
房产商是这个时代的伟大天才
他们把人民大众几千年
做爱的高度推到了另一个层次
晚安,镇雄
晚安,在空中出生的一代人
我不能睁只眼闭只眼睡去
我想这是我的病
我逃离人民医院的时候
这个城市真安静
晚安,人民公园毛主席万岁
晚安,南大街
晚安,赤水源广场上寂寞的探戈
晚安,龙井路80后的矛与90后的盾
晚安,街心花园醉倒的酒鬼
晚安,南大桥殉情的鬼魂
晚安,镇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