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4日,北京的天有些阴,周六下午的南锣鼓巷依旧人声鼎沸,在充满小吃店和游人的主干道外的小胡同里,一百多人挤在不大的“蓬莱剧场”参加诗歌朗诵会,在喧嚣中寻找一份沉静。
这场朗诵会同时还是民间诗歌年刊《审视》的发布会,诗人与诗歌爱好者齐聚一堂,朗诵诗刊中的诗歌。然而在活动开始前,当主持人统计有多少人有读诗的习惯时,现场只有五分之一的人举起了手。
“最近余秀华的诗《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很火,我觉得如果能选择读她的诗,可能效果更好。”一位艺术从业者读完手中的诗,在舞台上建议道。
《审视》作为并不公开发行,只在小范围内流传的诗刊,今年刊载的内容全部来自1965年到1989年出生的“第四代诗人”,选稿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完成,诗刊中并未包括出生于1976年、从去年年底开始走红的诗人余秀华。
“其实《审视》早在2003年就编发过余秀华的稿子,占了好几个页码,只是那时候她还没火。”《审视》主编人与接受记者采访时辩解道。
这场小圈子里的诗歌朗诵活动和这本一年出版一次的内部民间诗刊,让人不禁思考,在如今快节奏、大众“注意力涣散”的互联网时代,诗歌真的没落了吗?什么人还在读诗歌?然而与此同时,余秀华的突然走红似乎又在表明,诗歌(特别是好诗),借助互联网的巨大传播力,正焕发出鲜鲜莽莽的生命力呢!
如何评价余秀华?
一波波的媒体造访让余秀华家的兔子遭了殃。
这个患有脑瘫、本来平静生活着的湖北钟祥石牌镇横店村农民,因为特殊的人生经历和创作的打动人心的诗歌,在社交网络上受到追捧,然而,媒体接二连三的造访也为她带去一些烦恼。而这几天,她很伤心,因为“一来记者就要死兔子”。
而在另一个喧嚣世界——微信朋友圈,从1月15日起,有关余秀华诗歌的转载、评论不少已经超过了10万的阅读量。
余秀华的烦恼显然不止于此。16日晚,她在朋友圈发牢骚说电话被打爆了,“对于诗歌而言,这样的关注度实在不应该,超过事情本身都是危险的。不管东南西北风,不管别人怎么说,姑奶奶只是写自己的诗歌,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尽量写好。呵呵,幸好这样的风刮不了多久。”
这段期间,余秀华也想通过写诗表达自己的困惑,在一次采访中,当她被记者要求现场作诗时,她写下了“假如你是沉默的,海水也会停止喧哗”。
“现在媒体对余秀华的曝光,能给她带来一定的知名度,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促进她的写作,但是如果曝光过度,把她当成大明星那样团团围住的话,反而会给她很多压力。”对于余秀华的处境,诗人人与向本报记者评价道。
实际上,真正让余秀华火起来的,是名叫《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诗,在这首诗中,用直接的语言描述了对爱情的追逐,让人为这位残疾诗人的勇气感到动容。
最早发现余秀华,并在新媒体平台推送她诗歌的《诗刊》编辑刘年曾写下这样的读后感:“一个无法劳动的脑瘫患者,却有着旁人无及的才华,不管不顾的爱,刻骨铭心的痛,让她的文字像宝藏一样,充满重量和力量,让人对上天和女人肃然起敬。”
而在诗人王家新看来,余秀华的才能被人们发现,是互联网提供了平台和机遇,否则,她“很难走到现在这步”。
被贴上“草根诗人”、“农民诗人”标签而走红的余秀华,看起来颇为符合普通人“一夜成名”的奇迹,不少人断言诗歌的大众化时代即将到来。但中国人民大学教授、诗人王家新并不认同。
“对余秀华而言,所谓的农民诗人、草根诗人的称呼我不赞同,如果你仔细读过余秀华的诗,就会发现她的诗吸收了很多中外著名当代诗歌的技艺,可以看得出来她读了很多书,另外,她有一种特殊的创造力,这恐怕和她的特殊情况有关系。”他说,余秀华特殊的命运造就了她“饥饿的写作”,“那是一种生命中的呼喊,不得不发的呼喊,有冲击力,撞击人的灵魂。”
不过,王家新也指出,对余秀华的评价不应该过低或过高,“一切还要经过历史与时间的检验”。
互联网时代:人人都是批评家
人们或许哀叹,上世纪八十年代——诗歌的黄金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确实,如今诗歌读者群日益狭窄,创作群体日益衰落,诗歌显然不如小说、影视剧等受人追捧。然而,近几年,诗歌从来远离大众的视野。除了余秀华,现在每隔几年,就会涌现出“梨花体”、“羊羔体”、“乌青体”诗歌,在互联网上掀起阵阵波澜。
事实上,不论是对余秀华的褒奖还是对“XX体”的贬低,或许都被互联网时代放大了。
诗人王士强告诉本报记者,“XX体”并不能代表现代诗歌的主流,甚至不能代表诗人真正的水平。“实际上,赵丽华、车延高也有不少好诗,网民只看到了他们不好的一面,而且在互联网上发言也是没有限制的,人人都可以是批评家,这样会导致诗歌变成了娱乐工具,这样是有问题的。”
不过,在诗人郎启波眼中,“XX体”之所以会出现,体现出诗坛有时会“过度迎合导致良莠不齐”的现象。“这些‘XX体’诗歌并没有发挥诗歌陶冶情操,对语言、精神哲学有所贡献的价值,也因此无法被大众接受。”他说。
另一方面,对余秀华的赞誉似乎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不少诗人对把她形容成“中国的艾米莉·狄金森”(狄金森是19世纪美国最伟大的三个诗人之一)的评论持保留意见。
诗人西川就直接指出,“把狄金森拉进来,恐怕不太合适吧”。诗人俞心樵也认为,这种类比是大众对诗歌史和杰出诗人缺乏了解所致。“目前网络疯转热议,多有夸张之语,多少人真的较为完整地读过狄金森?我当然希望并祝愿她能够成为狄金森,我也希望网民在艺术尤其在诗歌问题上普遍靠谱。”
要保持对诗歌的敬畏
西川认为,在如今的互联网时代,有些诗人像“思想者”,有些诗人像“行走在街上自娱自乐的人”。“一个诗人写一首漂亮的诗不是什么难事,一个诗人写一首有意义的诗,这个不太容易。”有些人对写诗鉴诗的网民嗤之以鼻,但他却不认同这种态度,“那些对诗歌关注的网民,对诗歌有他本能的嗅觉,有自己的判断,好诗有打动人、进入人心的力量。”
王家新偶尔也会把自己创作和翻译的诗歌发表在微博上,网友的反馈时常让他感到“不可思议”,“我的一些诗歌的点击能有几十万,这让我感到其实关注诗歌的人不少。”
实际上,不论网友评价是否极端,毋庸置疑的是,大多数人对现代诗歌的“好坏标准”并不了解。
对于如何评判一首现代诗的好坏,王家新表示,“这个问题比较复杂,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很难有一个定量的分析。”
在他看来,其实古今中外的优秀诗歌无形中提供了一个标准。“什么是好诗?中国过去几千年的传统对于好诗的标准就在那里,比如你一说杜甫,都觉得好,这就是标准,所以,尽管有人认为我们现在的时代文化和价值观有些混乱,文学的标准都被掩盖和扭曲了,但是真正的好东西,还是会让人眼前一亮的。”
王家新认为,不论每个人心里的“那杆秤”是否标准一致,都应该尊重诗歌和诗人。“我们没有权利对一个诗人说三道四,要在心里保持对诗歌的尊重感和敬畏感。”
寻找生活中的诗意
正如王家新所说,“诗歌被叫做平民化或大众化,这是对诗歌本身的一种讨伐。”或许,诗歌本来就是一个小众的文学门类,但诗意以及诗意的生活,却是人人渴求,沛然莫之能御的。
身处快节奏的北京,诗人郎启波时常怀念以前在云南大理度过的一段时光,慢下来,每天逛街买菜喝酒跟朋友聊天,能让他“发现诗意的节奏和诗意的生活”,而在北京只能被快餐生活所裹挟和淹没。
在节奏快的大城市,更多人选择成为“低头族”,借助移动互联网拓展、维持与他人的交流,你和朋友即使在一个城市打拼,很可能几年见不到。在郎启波看来,这并不美好。
“生命很短暂,不要把自己每天搞得像闹钟一样,有时候也要把自己的发条拆下来,让自己慢下来。比如能不能把手机扔到一边,抽出时间和几个朋友喝茶,分享一下最近读什么书呢?其实只有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才有心思享受有限的生命中短暂的美好,这样才能找到诗意。”他说。
作为一本每年只出版一次的诗刊的主编,人与说自己现在感觉“一年的时间缩短了”。“就像我的童年时代,会感觉每一天时间很漫长,那么一年,一个月时间就更长了,那时候我过得很快乐,那种无所事事的状态可能获得更真实的自我。”
人与认为,生活中的诗意就是能够在浮华环绕中停下来,审视内心真实的自我。
“我出生在大别山区,小时候物质上并不富足,我们不像现在的小孩有那么多玩具,我的玩具就是耕地的犁头和手工制作的小玩意儿。但是,我觉得我的童年更接近天空和泥土,就像泥土上生长的植物或者小动物一样,很自由。现代人在紧张的生活节奏中,要在内心有一片这样的天空和泥土,这就是诗意。”人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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