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编辑: 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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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
必须有人凌晨点亮屠宰场的灯,
牲畜的肉供奉诸神也供养我们。
必须有人圈下城池有人献出祖屋,
有后花园的房子只供富人居住。
必须有人被取消,
医院和警察报告正常死亡。
必须有人富可敌国
之后热衷于宣讲公义和道德。
必须有人每日诵念经文,
求得内心唯一的福祉。
必须有人在夜晚做一些快乐的事。
必须有人明天疯掉对着人群
嚎叫或歌唱。
必须创造婴儿替我们活着。
必须死亡才永远不知道结局。
遗物
我拥有的天赋、骨头。
我说过的方言,看过的河流和岛屿,鸟群和星宿。
我在厩中喂过的牛羊。
甚至我染上的每一场疾病。
都像是一件遗物。月亮静静地
反射着日光,风吹着
古老庙宇的廊柱,不是廊柱而是我们的灵魂发出颤音。
青苔在石壁上生长——
衰败的气息连接着掌心的暗纹。
我们活着不是活着,只是为了
跟树交换氧气。
我赋予我全部的意义:生长、死亡、交换
沉默地对抗。
禁闭者
他荒唐地丢掉钥匙,在一个密闭的空间,蜘蛛
秘密地纺着线——
一张模拟天空弧度的星宿地图。
电灯会被手指点燃。他把自己
复制在一面镜子里,像一只章鱼在海底
抱着镜子辨认自己。
在镜中,熟习的表情无助于打发时日。
于是他开始用手指丈量影子。但不能确定
锁孔里钥匙声什么时候会响起。
好象是时间而不是空间
把他囚禁在这里。当房门打开,他抬起头
春夜的繁星像是玻璃药瓶里
治疗忧郁的蓝色药片。
味道
空荡荡的屋子,他像魔术师一样
掏出剪刀、镊子以及
旧日的瓶子。
吊灯试图表达什么。
夜间,树叶沿着大街行走,
所有的人都睡在蜜蜂的蜂箱里。
一本关于气味的书:
波旁胡椒、苹果、小豆蔻
鸢尾花、白檀木
香草、天竺薄荷、麝香。
八种东西制造出三层香气
完整的古龙水掩盖一个人多余的味道。
之后非洲黑森林被砍伐,余下的
根须深入皮质层。
另一个房子:
梦幻中,两种气味相互缠绕
他们的叫声像两个受难者。
轮回
第一天:用利刃割稗草一样刮胡子。
第二天:看肥皂剧,伯爵在城堡里死了。
第三天:打拳,练金鸡独立。有一条河流
从血管里静静穿过。
第四天:她骂我混蛋,我回她死八婆。
第五天:要搬走门前的大树,春天已经长出嫩芽。
第六天:喝茶。往南500公里
海在黑暗中涨潮。
第七天:读书,写诗。看鸡瓜子闪电
在北部湾劈响。
七日,神创造世界。
我创造虚空,并将轮回。
进化之物
到处有神兽。海水
覆盖大陆架、荒岛、鱼群和蕨类植物,我们
在山顶洞进化。
我们的眼睛像柿树的叶子望向白日的苍穹。在一块
羊胫骨上刻下象形文字。
通过一座墓穴和遗存的陶器——你可以想象
那未见诸文字的思想。
我们种植小麦,谈论爱情和艺术。
也创造婴儿、秩序、训诫,以及
荣耀和屈辱。
未及创造的
留给你们。
我的孩子——你将经历甚于我们的罪孽和虚空!
暮晚的月亮
暮晚的阳光翻过湖泊上天空的云峦。
湿地公园:鹭鸟屯积,蜜蜂搬运无形的花粉。
他坐在不断加深的暮色中,突然怜悯起守夜人。
他想用灯火炙烤自己的手掌。
一轮月亮,从云层之中升起。
悬挂在樱桃树背面,好象从来就在那里。
夕阳的余辉消失至无限。他像个无知的人,开始相信
那闪耀着的,是一块反光的石头。
夜色一点点吞掉他的身体,以至所有人
忘掉他的名字,和他的存在。
而月亮固定在那里,永远固定在那里
像是惟一的救赎。
花园
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从黑暗的
子宫到温暖的水域,我们
回到地球的阔地。
阳光下的青草
有着曲奇饼干和薄荷的味道;繁星摆列
在天幕。我们眼睛纯净。
是的,世界新鲜,带着无穷的想象。
被丢弃的婴儿,他们
在阳光、空气、水和月光的阴影下慢慢长大。
“他们制造各种离奇古怪的东西
就像病人的梦幻。”①
有一个孤单的灵魂,戴着枷锁。
从寂静的花园中走出来
我看到,他的脸像冬天
白桦树光秃枝桠上的鸟巢一样忧伤。`
打坐者
月光慢慢变白又变黑。
竹子从黑暗中长出来把叶子伸进窗内。
白色墙壁:屋子被吊灯点亮——一个方形的有规则的洞。
跏趺者盘起的双脚如同榕树根,向着
古老的地下生长。属于入定者的时刻:
孤单的雨滴不再把黑夜反复弄响;
禽鸟和牛羊在各自的位置静息;
不安分和会疼痛的灵魂回到身上就像一只雏鸡
回到一只鸡蛋里。
知觉取消——
他球形的脑壳里长出一个蔚蓝的光圈。
冬天的离歌
寒冷的风,摩擦着
生者干枯的脸,通往乡村的公路
冻霜覆盖,树冠竟是静止的。
冷风不知道从哪里刮来。农场的桉树林边
伐木工燃起了炭火,冻伤的灰鸟
缓缓从路面走过。
兄弟们开车驶向南部。
一个孤立于上个世纪的小村。我们说起母亲
我手里提着保温壶,饭是热的。
小村死寂,断墙立在风中。
打开小屋的门,床已经清空,母亲的
味道就在那里。
我们叫着母亲吃饭。
长时间的沉默。树在远方发芽
我的母亲回来了。时间的岩层布满了溶洞。
翟文熙,互联网及营销策划、设计从业者,业余写诗及艺术评论,对文字有敬畏感,
反对滥调、玩味及造句运动式的诗歌写作,努力让诗歌成为灵魂发出的颤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