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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杨炼:以生存方式的简约换取精神宇宙的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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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杨炼

杨炼,1955年出生于瑞士,成长于北京。十一岁起经历文化大革命。七十年代后期开始写诗。1978年成为著名文学杂志《今天》主要作者之一。1983年,以长诗《诺日朗》轰动大陆诗坛,其后,作品被介绍到海外,并受邀到欧洲各国朗诵。1987年,被中国读者推选为“十大诗人”之一,同年在北京与芒克、多多、唐晓渡等创立“幸存者”诗人俱乐部,并编辑首期《幸存者》杂志。1988年,应澳大利亚文学艺术委员会邀请,前往澳洲访问一年,其后,开始了他的世界性写作生涯。

杨炼虽离散于中国,但从未离散于中文。旅居世界各地二十余年来,他足迹遍及欧、美、澳洲各个角落,始终坚持中文创作。他的原则是:以生存方式的简约,换取精神宇宙的不断丰富。杨炼的作品以诗和散文为主,兼及文学与艺术批评。其诗集十种、散文集二种、与众多文章已被译成二十余种外文,在各国出版。他不停参加世界文学、艺术及学术活动,被称为当代中国文学最有代表性的声音之一。杨炼已连续数年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并于二零零八年在第七十四届国际笔会大会上以最高票当选为国际笔会理事。这是自五十年代林语堂担任国际笔会副主席以来,中文作家获得的国际笔会最高职务。二零一一年,第七十七届国际笔会大会再次以最高票选举杨炼为国际笔会理事。

二零一二年,杨炼获得由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奈保尔任评审团主席的意大利诺尼诺国际文学奖(Nonino International Literature Prize 2012)。一九九九年,杨炼获得意大利FLAIANO国际诗歌奖;同年他的诗集《大海停止之处》,获英国诗歌书籍协会推荐英译诗集奖。杨炼获邀任德国柏林DAAD 艺术交流计划、美国AMHERST学院、澳大利亚悉尼大学访问作家,台北市驻市作家等一系列驻会、驻校作家;并担任德国"Lettre-- Ulysess"世界报道文学艺术奖、德国威玛(WEIMAR)国际论文竞赛、“德国之声”国际广播文学竞赛等评委,以及斯洛文尼亚“Vilenica文学节水晶奖”评审团主席,“Free the Word国际笔会文学节”顾问、“台北国际诗歌节”海外顾问及“柏林国际文学节”顾问等。近年来,他策划、主持了一系列中、外文之间的诗歌交流项目,如首届中英之间旨在深度交流的“黄山诗歌节”,中国、斯洛文尼亚诗歌之间的“方言写作”项目等,获得了国际诗歌界一致好评。2011年起,杨炼开始主持以中国复旦大学和英国伦敦大学及东安格利亚大学为基地的中英诗歌翻译项目,持续推进中英诗人间的思想——艺术对话,以诗歌的能量追问人类的根本困境。他也是以伦敦为基地的私人国际文学艺术系列项目《唯一的母语》的艺术总监。  杨炼专注于开创中文古典传统和当代写作间的创造性联系,强调对人生思考之“深”与创作形式之“新”间的必要性。他以在中国用五年时间创作的长诗《》(标题为一个自造的汉字,由“人”贯穿“日”组成。读音“YI”),及在海外完成的长诗《大海停止之处》、《同心圆》等为其代表作。《》全书以《易经》为结构,组合起诗和散文的多重探索,承继源于屈原的文学和思想传统。《大海停止之处》以特定的组诗结构,把人生的外在漂流转为一场内心之旅。《同心圆》更通过精美的形式设计,以“取消时间”直指人性不变之处境。杨炼最新之作为2004年动笔、用四年多时间完成的自传性长诗《叙事诗》,该作品与前两部长诗构成了一个诗学上的正、反、和,出版后被评论为“当代汉语写作的新标高”。他和英国诗人William N Herbert作为共同主编,正编选一本全新的英译当代中文诗选,预计于2012年春天由英国著名出版社Bloodaxe Books出版。

文学创作与活动之外,杨炼也活跃在国际艺术领域。1998年,他作为首位当代中国艺术家,应邀参加德国著名的“卡塞尔文献展”,并在“一百位客人、一百天”项目中,做了极为成功的题为《眺望自己出海》的图像展示兼演讲。此外,他的艺术履历中,还包括两次应邀作为诗人参加意大利威尼斯双年展诗歌项目;一次作为艺术批评家参加韩国光州艺术双年展国际研讨会;在纽约PC1与台湾著名行为艺术家谢德庆联合举行诗歌艺术展示;在伦敦ICA(当代艺术中心)举行个人诗歌/艺术展示;在伦敦大英博物馆参与策划《墨乐》大型中英艺术项目;在柏林世界文化宫作为策展人,策划《1989,世界历史》(中国部分),以及撰写大量关于中国思想——艺术主题的文章等等。近年来,他与创刊于1893年的世界著名艺术杂志《国际工作室》(Studio International)合作,正在推出一个思想、展览、艺术活动组合系列,全面推出建立在真正思想深度和艺术个性上的当代中国艺术。

杨炼自一九九七年起定居伦敦,继续文学创作。

杨炼评论摘抄

2012年诺尼诺国际文学奖获得者杨炼的诗意创作,构成当代中国思想的高标之一。

奠基于他的千古文化之根,他重新阐释它,朝向当代张力再次发明和敞开它。他的诗句触及了关于我们存在的所有最重要提问,并提醒我们“诗歌是我们唯一的母语”。

他在一种并非仅仅疏离于自己土地的漂泊中,把生存和写作的景观推到极致。

一个全方位流亡和有深刻距离感的诗人,远远超越出我们的时空。

——2012年意大利诺尼诺国际文学奖授奖辞。诺尼诺奖评审委员会主席:威斯奈保尔(V S Naipaul)

在当代中国诗人之间,杨炼以表现“中央帝国”众多历史时期间生存的痛苦著称。这清晰体现在他的英译诗选《面具与鳄鱼》等作品中。……一个世界文学的老问题,由中国文学提供了最新版本:怎样靠独立的而非群体的灵感,继续把新异的经验带入自己的创作?……我推荐杨炼请你们关注。——美国:艾伦金斯堡

《大海停止之处》是最具冲击力的诗作之一。它虽薄薄一册,杨炼却是多年来我所读到的最令人震惊的诗人之一。他使西方现代的与古老中国的、几乎是巫师式的感知相融合,同时激动你和惊吓你——像麦克迪尔米德遇见了里尔克,还有一把出鞘的武士刀!——英国:《苏格兰人报》(W H 赫伯特)

(杨炼)继续以他的作品建造着中国传统与西方现代主义之间的桥梁。他令人震惊的想像力,结合以简捷文字捕获意像和情绪的才华,显示出杨炼是我们时代最伟大的诗人之一。每首诗迸射出急迫的能量,触目地超出了阴郁压抑的题材,辉煌展示于译文中……这不是一部仅仅应被推荐的作品——它是必读的。——英国:《爱丁堡书评》

杨炼的主题是当代的,并不遵循古典诗歌的严格规范,但他的作品展示了一种对过去的伟大自觉,以及对怎样与之关连的心领神会。这在那未曾被鼓励学习古典诗歌的一代中是不同凡响的。将此呈现出来的是阅读他诗行时感到的丰富音质、他使用深奥典故的爱好、和他极力张扬的精神上的自由。——英国:《当代世界作家词典》(D 戴文)

……伟大的孤独、黑暗的洞察力和灵视的显现,接近了一种神秘主义……清楚的两点是:杨炼锻造了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被表现和造形上无疑的辉煌震颤着的材料;另外,他谆谆告诫了他的同代人——没有诗人经得起仅仅重复他自己。——美国:《粉碎的世界当代中国文学及其读者》(S 高遁,J 闵福德)

(杨炼的)诗意更像一个末日祭司,肆无忌惮地跨越于中国原始文化和西方世界两侧。他不像他的欧洲同行那样安静的冷嘲——这成了他的优势——他去吓退到处盯视着他的危险的“面具与鳄鱼”。——德国:《时代》

杨炼把诗意的语言扩张到了语言学的极限。——奥尔比斯国际文学季刊(134号)

《同心圆》,繁富而令人震惊的巴洛克式杰作。——英国:《苏格兰人报,年度好书》(W. N. 赫伯特)

《》是……技巧与内容的立体结合,语言的多元性使古调、现代腔、外来语、俚俗之词俱发挥了恰切的功能。这种可森林可群栖可交响乐的结构,如与当前籍自然风物咏怀之作相较,则后者便成了小花小草。如与时下流行的嘲嘘俏弄的章句对比,相形之下,后者便成了插科打诨。壮哉《》之出版问世,厥为诗史上的一件大事呀!——台湾:《现代诗》(郑愁予)

读杨炼这些作品,必须一句一句读,每一句都是完整的思维;必须一段一段读,每一段都是死里求生之後的刹那宁静。——台湾:《中国时报》(林耀德)

 

杨炼更独特的是他锤炼死亡的方式。他往往徘徊在奥古斯丁式的冥想和波德莱尔式的骇人意像之间,然后随着自己的流浪步调用第二人称经营“情节”,此所以《鬼话》有其叙述的整体性。冥想可以跨越时空。骇人意像则可以耳提面命——为自己,也为世人。……经过死亡洗礼,生命确实会变得更坚韧,一如经过虚构重写或改写,真实也会变得更真实。《鬼话》由个人写到历史,由散文写成小说,又把“诡话”倒转成真理,可见杨炼才情确非泛泛,可以归入当今大陆一流想像高手之林。——台湾:《中时晚报》(李奭学)

《叙事诗》再次展现了杨炼无与伦比的结构——创造力。在这首处理个人命运和大历史纠结的长诗中,音乐统摄着现实、镜像、梦境和哲思,令人信服地凝聚成一个既层次分明、又自由穿越的有机整体……最终建构了思想深度和形式精美的极致。我毫不怀疑这首诗将成为当代汉语写作的新标高。——《叙事诗》评介(唐晓渡)

杨炼创作年表

1978——1979年:《土地》,诗集。

1979——1981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大型组诗。

1981年:《海边的孩子》,散文诗集。

1982——1984年:《礼魂》,大型组诗。

1984年:《西藏》,组诗。

1985年:《逝者》,散文诗三章。

1985年——1989年:《》,长诗。

1989年:《面具与鳄鱼》,组诗。

1991年:《无人称》,1982——1991短诗自选集。

1990——1992年:《鬼话》,散文集。

1992年——1993年:《大海停止之处》,短诗集。

1994年:《十意象》,散文十章。

1994年——1997年:《同心圆》,长诗。

1998年——1999年:《十六行诗》,短诗集。

1999年:《那些一》,长篇散文。

2000年:《幸福鬼魂手记》,组诗。

2000年:《骨灰瓮》,长篇散文。

2001年:《月蚀的七个半夜》,长篇散文。

2000——2002年:《李河谷的诗》,短诗集。

2003——2004年:《艳诗》,短诗集。 

2005——2009年:《叙事诗》,长诗。

杨炼出版年表:

1985年 

《礼魂》,诗选,中国西安,中国青年诗人丛书。

1986年 

《荒魂》,诗选,中国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1989年 

《黄》,诗选,中国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人的自觉》,论文,中国四川,四川人民出版社(因故中止)。    

《朝圣》,德译诗选,奥地利因斯布鲁克,Hande出版社。

《与死亡对称》,中英文对照诗选并作者朗诵录像,澳大利亚堪培拉,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出版社。

1990年:

《面具与鳄鱼》,中英文对照诗选,澳大利亚悉尼,悉尼大学东亚丛书,Wild Peony出版社。

《流亡的死者》,中英文对照诗选,澳大利亚堪培拉,Tiananmen版社。

1991年

《太阳与人》,长诗,中国湖南,湖南文艺出版社。

En De Rest Ven De Wereld,中荷对照诗选,荷兰鹿特丹国际诗歌节出版系列。

1993年

《诗》,德文翻译诗选,瑞士苏黎世,Ammann出版社。

1994年:

《》,长诗,台湾台北,现代诗丛书。

《鬼话》,散文集,台湾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

《人景——鬼话》,诗文集,中国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与友友合著)。

《无人称》,中英对照诗选,英国,Wellsweep出版社。

《面具与鳄鱼》,德文翻译诗选,德国DAAD丛书,Aufbau出版社。

1995年

《鬼话》,德文翻译散文集,瑞士苏黎世,Ammann出版社。

《大海停止之处》,中英文对照组诗,英国,Wellsweep出版社。

《中国日记》,中德文对照诗歌与照片合集,德国,Schwarzkolt & Schwartzkoft出版社。

1996年

《大海停止之处》,德文翻译诗选,德国斯图加特,Schloss Solitude丛书。

《大海停止之处》,丹麦文翻译诗选,丹麦哥本哈根,Pplitisk Revy出版社。

1998年

《杨炼作品1992——1997》(诗歌卷:大海停止之处;散文、文论卷:鬼话、智力的空间),中国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1999年

《大海停止之处——新作集》,中英文对照诗选,英国,Bloodaxe出版社。本书获得一九九九年度英国诗歌书籍协会推荐翻译诗集奖。

《大海停止之处》,意大利中文对照组诗,意大利佩斯卡拉,Flaiano国际诗歌奖获奖者丛书。

2000年

《死诗人的城》,CD-Rom并附中英文文本、朗诵及采访,德国路德威格莎芬,Cyperfiction出版社。

2001年

《月食的七个半夜》,散文集,台湾台北,联合文学丛书。

《流亡使我们获得了什么?》,德文翻译高行健、杨炼长篇对话,德国柏林,DAAD丛书。

《流亡使我们获得了什么?》,意大利文翻译高行健、杨炼长篇对话,意大利米兰,Medusa出版社。

《YI》,中英文对照长诗,美国洛杉矶,Green Integer出版社。

《河口上的房间》,中法文对照诗选,法国圣拿萨尔,M.E.E.T.出版社。

2002年

《幸福鬼魂手记》,英文翻译诗选,香港,Renditions Paperback丛书。

《面具与鳄鱼》,中法文对照诗选,法国第戎,Virgile Ulysse Fin De Siecle出版社。

2003年

《幸福鬼魂手记——杨炼新作1998——2002》(诗歌、散文、文论集),中国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杨炼作品1992——1997》(诗歌卷:大海停止之处;散文、文论卷:鬼话、智力的空间),中国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再版)。

2004年

《大海停止之处》,法文翻译诗选,法国巴黎,Caracteres出版社。

《流亡使我们获得了什么?》,法文翻译高行健、杨炼长篇对话,法国巴黎,Caracteres出版社。

《大海停止之处》,意大利、英、中文对照诗选,意大利米兰,Libri Scheiwiller出版社。

2005年

《幸福鬼魂手记》,日文翻译诗选,日本东京,思潮社。

《同心圆》,英文翻译长诗,英国,Bloodaxe出版社。

《大海停止之处》,低地苏格兰文翻译诗选,苏格兰爱丁堡,Kettillonia出版社。

《水手之家》,“水手之家”诗歌节文献本,六种原文对照英译,杨炼主编并序,英国,Shearsman出版社。

《YI》,中英文全文朗诵长诗《》,一套四张CD,澳大利亚悉尼,Joyce出版社。

2006年

《幻象中的城市》,英文翻译诗文集,新西兰奥克兰,奥克兰大学出版社(AUP)。

2008年

《艳诗》,诗集,中国山东,《谁》诗刊。

《骑乘双鱼座——五诗集选》,中英文对照诗选,英国,Shearsman出版社。

2009年

《艳诗》,诗集,台湾台北,倾向出版社。

《一座向下修建的塔》,文论集,中国北京,凤凰出版社。

《李河谷的诗》,中英文对照诗选,英国,Bloodaxe出版社。

《幸福鬼魂手记》,德文翻译诗文集,德国,Suhrkamp出版社。

2010年

《雁对我说》,诗、散文、文论自选集,香港,明报月刊出版社(世界当代华文文学精读文库)。

《雁对我说》,诗、散文、文论自选集,新加坡,青年书局(世界当代华文文学精读文库)。

《幸福鬼魂手记》,法文翻译诗歌、散文集,法国巴黎,Caracteres出版社。

2011年

《叙事诗》,长诗,北京华夏出版社。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张爱玲与胡适的“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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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爱玲与胡适的“悲欢离合”
  • 图片说明:张爱玲
  • 张爱玲与胡适的“悲欢离合”
  • 图片说明:胡适


 

  张爱玲与胡适之同为安徽老乡,又同在上海滩功成名就,最后都漂洋过海流落美国,最终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台湾客死他乡。这样的两个人,曾有一段忘年情谊。

  

张爱玲主动给胡适寄书

  1952年,张爱玲来到香港,应聘在“美国驻港领事馆新闻处”任翻译,并出版了长篇小说。张爱玲寄了一本给远在美国的胡适先生——这是她与胡适正式交往的开始。要说神交,那就久远了,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阅读父亲桌上的《胡适文存》和胡适注了标点符号的《海上花列传》。母亲和姑姑常在家念叨胡适,她们和胡适打过麻将;看到报上胡适的照片,还取笑他:“适之这样年轻,像个猫脸小男孩。”

  不久,收到书的胡适给张爱玲回了一封信,信很长。看到寄回来的书上圈圈点点,张爱玲又吃惊又兴奋,很快给胡适回了一封信。因为对胡适太过尊重,她的朋友竟然帮她保存了这封信的底稿。几番书信来往,张爱玲与胡适之间又多了一份亲近。

  表面上看,张爱玲出书后给师长胡适寄一本,是人之常情。但是对于一向孤芳自赏、不屑见人的张爱玲来说,此事并非如此简单。她一反常态,在与胡适从未谋面,也没有任何书信往来的情况下主动寄书寄信,其实是有着她的用意——一来,想借此试探胡适文学上的眼光;二来,想试试胡适是不是世故之人。因为接下来她要有一个重大行动:前往美国。

  1953年,美国颁布了难民法令,允许学有所长的外国人迁居美国,并可以逐步过渡为美国公民,其中远东地区指标为两千人,主要给居住在香港地区的大陆人。张爱玲符合这两种最主要的条件,她马上向美国方面提出了入境申请,并且由“美国驻港领事馆新闻处”负责人麦卡锡做入境担保人。张爱玲就在这段时间与胡适频频通信,一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不久以后在美国的发展铺平道路。

  胡适在中国作家眼里是一个标高,张爱玲自然是仰望的。但是在她最当红的那几年里,曾对胡大师说过不怎么恭敬的话。在《诗与胡说》里,她写道:“中国的新诗,经过胡适,经过刘半农、徐志摩,就连后来的朱湘,走得都像是绝路,用唐朝人的方式来说我们的心事,仿佛好的都已经给人说完了,用自己的话呢,不知怎么总说得不像话。”现在呢,繁华散落,千帆过尽,她的人生捉襟见肘地窘迫,在香港又饱受挫折,希望另觅生机。她给胡适寄书、写信,并非一时雅兴或以文会友,实在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她打小就知道胡适,却在此时表露她的仰慕之情。她敏感、自尊,当然也脆弱,她给胡适写的几封信看似普通、随意,却也圆巧、谨慎,如何起头,如何叙说,如何暗藏机锋,如何点到为止又暗露心迹,处处都有她的无奈和女人隐藏得很深的心机——这也是一个被生活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女人想从头再来的一种渴望。

  

在简陋的小公寓里 第一次见面

  1955年秋天,张爱玲到达美国,刚刚安顿下来,便和好朋友炎樱一同去见胡适。那时,胡适住在纽约东81街104号5楼H号,是他当年驻美大使卸任后租赁的旧居,与江冬秀老夫老妻在这里过得清贫而落寞,没有职业,没有收入,靠着过去不多的一点儿积蓄过日子。

  张爱玲在生人面前一向萧索,纵然心有千言万语,表面上却一片冷淡。和胡适大师面对面坐着,不免有些尴尬。倒是炎樱显得活泼些,胡适和江冬秀都很喜欢炎樱,江冬秀一个劲地问:“你是哪里人?老家在哪里?”也许怕张爱玲坐着受冷落,江冬秀给她们端来两杯茶。喝着江冬秀泡在玻璃杯中的绿茶,张爱玲就有了一种“时空交叠的感觉”,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

  张爱玲和炎樱略略坐了一会儿,和胡适并没有多少交流。但张爱玲算是向胡适表明:我到美国来了。炎樱对这次见面倒很兴奋,过了几天,她跑来告诉张爱玲:“喂,你那位胡博士不大有人知道,没有林语堂出名。”林语堂在美国出名一点儿不假,张爱玲来美国的一个心愿,就是做一个女版的“林语堂”。大概她认为林语堂那些《京华烟云》之类的小说她也能写得出来,而胡适的学问她是断断做不出的。张爱玲不知道,其实此时胡适在美国异常艰难,基本上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与昔日在美国做大使时的前呼后拥简直无法比。那间张爱玲去过的小公寓确实简陋得有点寒酸。当时胡适、江冬秀都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在异国他乡没有亲朋走动,又没有儿孙在身边,更不会开车。这是胡适一生最暗淡的岁月,他的心情灰暗到了极点。

  

张爱玲面对胡适,如对神明

  离上次见面一个月过去了,张爱玲在美国仍然过得没有头绪,求职更不得要领。虽说住在好友炎樱那里,但她一向不愿麻烦别人——即便这个“别人”是好友或亲友。炎樱认识一个朋友,出主意帮她申请住到“救世军”那里去,但是手续办起来很麻烦,她心里也有一点儿隐隐的恐惧。她又一次想到胡适。她并非要得到他的具体帮助,只是想去聊一聊,她的境况其实不需她开口多说,胡适也是一清二楚。

  那天胡适将张爱玲引进书房,江冬秀泡上一杯茶就退了出去,将时间让给这两位同样喜欢读书写字的人。

  那天天很冷,屋子里没开暖气,人有点缩手缩脚。在张爱玲对面,是一排书架,书架很高,一直挨着房顶,奇怪的是,这些一面墙似的书架没有搁书,空格子里全是一叠叠的文件夹子,多数是乱糟糟的,密密麻麻,整理起来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心力,张爱玲一看见就心悸。

  张爱玲本来就不太会说话,面对胡适更是“如对神明”。她后来回忆说:“较具体地说,是像写东西的时候停下来望着窗外一片空白的天,只想较近真实。”

  两个人都有点神情寡淡。张爱玲很害怕,害怕冷场,她心里面其实很紧张,胡适倒没觉察什么,有时候开口说几句,有时候就不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有时候两个人也谈得相当热烈,比如说起大陆,说起上海,他们的话题似乎就多了一些……

  1955年感恩节那天,炎樱带张爱玲到一个新认识的美国朋友处吃饭。那天吃的是烤鸭,张爱玲吃得满头大汗,加上饭店里暖气开得很足,她脱了外衣。吃完饭,外面已是灯火一片。张爱玲很兴奋,后来她说:“新寒暴冷,深灰色的街道特别干净,霓虹灯也特别晶莹可爱,完全像上海。”两人兴致都很高,不坐车,在马路上一路暴走。可能是冷风吹的,也可能是烤鸭吃得太多,回到家一进门她就狂吐不止。刚刚处理完呕吐物,电话铃声大作,是胡适打来的,邀请她到中国馆子吃火鸡。张爱玲一听满脸愧疚,说:“适之先生,我刚刚和炎樱吃了馆子回来,吃的是烤鸭,也许是为了照顾我们中国的胃口,可惜我刚才全吐了。”胡适有点遗憾,放了电话。

  就在感恩节过后没几天,炎樱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救世军”职业女子宿舍同意接收张爱玲了。张爱玲当即搬了过去。总算有了个落脚之地,她一时竟然十分高兴,完全没有考虑到“救世军”是怎样一个地方——一处专门收容难民的难民营,居住在那里的不是穷愁潦倒的酒鬼,就是一些絮絮叨叨始终在抱怨的胖女人。张爱玲住了一段时间后,有些不堪忍受,却又无可奈何。

  有一天,胡适先生突然到难民营来看张爱玲。他来得太突然,令张爱玲手足无措,只好请他去客厅里坐坐。所谓的客厅是整个“救世军”的大客厅。里面黑洞洞的,足有学校礼堂那么大,还有个讲台,台上有钢琴,台下空空落落放着些旧沙发,没什么人。张爱玲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她领着胡适东看看西望望,两个人脸上都是无可奈何的笑。气氛有点沉闷,两个人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胡适仍然东张西望,他好像确实对张爱玲现在的一切比较满意,嘴里不停地说:“蛮好,真的蛮好。”张爱玲看了他一眼,从他的脸色看,他好像并不是在说敷衍的话,也许他说的“好”,不是实指张爱玲的现状,而是指她并没有什么虚荣心。

  最后胡适提出告辞,张爱玲送他到大门外。她的外衣脱了放在礼堂里,还没来得及去拿,两个人就站在门外台阶上说话。那天风很大,也有点冷,她刚才只顾着和胡适说话,并不清楚外面的温度。一阵风吹来,她抱紧了胳膊。两个人站定,互相望着,彼此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隔着一条街,就是美国的一条大河赫贞江,它从纽约流入大海。这是张爱玲与胡适最后一次见面,也是最后的离别。

  

漂泊在文艺营

  1956年2月,张爱玲搬离纽约,去了美国的东北部。这时,她决定不再求职,而是仿效美国一些作家,向写作文艺营之类的文艺组织寻求帮助。新罕布什尔州麦克道威尔文艺营同意了她的申请。在这里,她遇到了赖雅,两人在炎樱的见证下结了婚。这一切张爱玲都写信告诉了胡适,她和胡适通信并不多,但她把自己的重大变故都告诉了他。

  1958年,张爱玲申请到南加州亨廷顿·哈特福基金会居住半年,享受写作资助。这其实也是一处文艺营,需要有人担保,张爱玲写信请求胡适作保,胡适很快同意了。

  也就是在这一年的4月,胡适实在无法在美国生活下去,决定返回台北。返台几年后,在“中研院”第五次院士会议上发表演讲时,胡适心脏病突发,倏然辞世。

  张爱玲后来说:“不记得什么时候读到胡适返台的消息,又隔了好些时,看到噩耗,只惘惘的。是因为本来已经是历史上的人物?我当时不过想着,在宴会上演讲后突然逝世,也就是从前所谓的无疾而终,是真有福气。以他的为人,也是应当的。直到去年我想译《海上花》,早几年不但可以请适之先生帮忙介绍,而且我想他会感到高兴的,这才真正觉得适之先生不在了。往往一想起来眼睛背后一阵热,眼泪也流不出来。”

  此后的30多年,张爱玲一直离群索居,到处搬家,从未停止,世人根本不知道这几十年她一个人是如何生活的。1995年9月8日,她的遗体被发现——距她去世差不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她穿着一件暗红的褪色的旧旗袍,衣衫整齐神态安详,躺在门前一方蓝灰色地毯上,仿佛只是睡着了。身边放着一只黑皮包,装有遗嘱和身份证件。在遗嘱中有这样一句话:“不要察看我的遗体,不要举行任何仪式,将骨灰随便抛弃在荒漠无人处。”

  摘自《名人传记》 作者:陶方宣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发于《诗刊》2014年“长调”栏的一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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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诗刊》20143月号上半月刊“长调”栏目

 

孕育

 

孙晓杰

 

《奇迹》

 

以前是黎明唤醒我们

今天是我们唤醒黎明

黑暗中,我们仿佛就是为了寻找那点光亮!

我就是这样再一次获得惊喜

你送来一封秘信——

早孕试纸上那两条让人心神

忐忑的暗线——红的!

像两抹最美的朝霞

接下来像我们喜极而泣的眼睛

孩子,你终于来了!

我就是这样再一次理解并原谅了世界

他垂爱我们

让我们富有忍耐之心

因为孩子,你已秘而不宣

在这世界诞生

悄然走过了一个月的神秘旅程!

 

 

《乳名》

 

孩子,节日接踵而来

我们打开世界,为你命名

 

一万个汉字蜂拥而至——

一万朵鲜花展现古典之美

一万种簇新的光亮、色彩、气味和神韵

泉水般次第涌动

 

我在辽廓的涛声里找你的乳名

在蓬勃的土地

发芽的种子

和奔跑的草叶

 

在山巅上鹰一般飞翔的云团

燃烧的岩浆

在诗意的花灯和红杏枝头

找你的乳名,镀亮我们的牙齿

 

一万朵鲜花奉献大地之爱

一万种闪动的光亮、色彩、气味和神韵

一万个汉字引擎轰鸣——

重现:三亿颗精子追逐一个卵子的壮丽场景!

 

孩子,我要找一个最美的动词

它在春天之中,在你恬静的生命之中

 

 

《听胎心》

 

孩子,你是一列马力十足的小火车!

你驶进了一个神秘的山体

一百万公里长的隧洞,二佰捌拾天漫长的旅程

 

你那么小:一颗相思红豆般的心脏

但你不惧怕生命之黑路途之遥

你沿着脐带的轨道奋力奔跑!

 

我们是你的第一批乘客

我们卸去了所有的重量

只带了一副又轻又薄的耳膜

 

我们把眼睛留在了外面

等待和凝望你

从隧洞里冲决而出的惊喜时刻!

 

孩子,我们不知道你在奔跑中经历了什么

在你拥有语言之前你不会说出

在你拥有语言之后你不再说出

 

 

《准备:孕育之美》

 

为了你的降生

需要准备:纯洁无瑕的精子和卵子

戒除一切恶习

远离并拒绝一切损害生命的事物

需要准备:一个摇篮

让耶稣生在马厩里

是圣母一生的愧疚和隐痛

但他头顶上的那颗星星可以保留

引路,或作照明之灯

需要准备:一双翅膀

从此刻飞往梦想的未来

又从未来回到这燥热消散的晚上

需要准备:婴儿衣裳

像柔软的云彩

来自遥远的天堂

需要准备:你的乳名

以便我们的声音,像一颗露珠

颤动于你的花蕊之中……

 

 

《胎动》

 

你突然睁开了天使的眼睛

仿佛春雷翻动繁星的天空

 

一朵幽兰在空谷里嫣然一笑

一只幼鹿在柔美的羊水湖畔兀自一惊

 

整个世界蜷曲在子宫之中

露珠般的指甲映着彤红的光影

 

 

《预产期》

 

那一天,许多孩子都会如约前来

但你是我们唯一盛邀的一个

 

我们将像在彩色蛋糕上点燃蜡烛一样

铭记这个节日。因为这是

 

一朵花与春天的相约

一个生命与世界的相约

 

你在母腹之中又在千里之外

即使在睡梦之中你也不曾停止奔跑

 

你将如期走进世界的入口

上帝已静候一旁为你祈祷

 

记住:母亲微笑的鲜血和你的啼哭

是我们相见的暗号

 

别急,孩子。不守时是人类的恶习之一

但你除外

 

 

《婴儿车》

 

一团强磁力的光!

白而微带橙黄和橘红

仿佛

 

一个天使刚刚睡醒!

黑瞳明亮,藕腿蹬动,奶香四溢

仿佛

 

高山之王

 

温馨、安适、美妙

一切自然之物找到最好的归宿

例如

金属、棉花和像羔羊一样在草地行走的蹄轮

 

每个人都像已经受孕的母亲!

每个人都像得到

神谕

记忆降临,梦幻呈现——

 

大地像等待日出的黑夜

宁静地蹲伏下来……

 

 

《捏泥人》

 

我的孩子模仿上帝要用泥土

捏人

 

我为他取来浮土和雨水看他捏

什么

取来土豆和红薯身边的肥土和渠水看他捏

什么

取来钢蓝色铁屑下面的油土看他捏

什么

取来养育花朵的泥土和泉水

(掺了几粒蝴蝶翅膀上的香粉)看他捏

什么

取来含着石粉和细沙的泥土和雪水看他捏

什么

取来树林里的腐殖土和松脂看他捏

什么

我拿来铁锹取出大地

沉埋的泥土和叶片上的露珠看他捏

什么

我甚至取来垃圾和污水但他要我

取来幼儿园

滑梯下的泥土和眼泪他要捏

什么

 

这时候天忽然黑了我的孩子哭了

起来



《向怀孕的母亲致敬》

 

向你用花瓣铺就的婚床致敬

向你的梦想甚至荒诞的幻想致敬

向你记忆里流产的伤痛致敬

向你突然停止的经血致敬

向你成熟的卵子致敬

向你的呕吐致敬

向你的悒郁致敬

向你的妊娠线和孕斑致敬

向你凸起的丑陋的脐眼致敬

向你浮肿的四肢致敬

向你变形的体态致敬

向你深锁柜中落寞的时装致敬

向你以一人之躯承载两个生命的艰辛致敬

向你的子宫致敬

向你的羊水致敬

向你的胎盘和脐带致敬

向你腹中吞食胎毛的胎儿致敬

向你渐渐打开的骨盆致敬

向你分娩之时巨大的阵痛致敬

向你将会出现的惨白的脸色和冰冷的汗珠致敬

向生命降生之时的鲜血和啼哭致敬

向你眼角可能出现的泪水致敬

向你的乳房致敬

 

 

《致我的孩子》

 

你是我灵魂里一滴开花的血

一面被泪水擦亮的镜子。在生命谱系的

树枝上:你是最美的一片叶子

我的梦想和梦想继承人

你是我留给这个世界唯一的火种

我用黎明和夜晚打造的诗篇

是这火种的蓝色光焰

当它们成为灰烬的时候,你可以

用来粉刷你新房的门楣

你是我孤独和软弱的见证人

填补我虚无的沟壑又承担巨大虚无的人

你是我的朋友

即使与我反目成仇也让我一生深爱的朋友

你可以将我收藏的玉石弃于泥土

浅薄的思想彻底删除

衣物送给穷人,骨灰撒进

默默跋涉的河流

你走在我的后面但你是向导

你走在我的前面而我是一个

随风飘逝的影子

我们的身份并不难辨识

我是站在你摇篮边的那个眼含泪水的人

你是站在我的墓碑前的那个嗫嚅低语的人

宽恕我犯下的一切过错

用怜悯作为你高贵的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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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诗歌比较72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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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诗歌比较72则

  

                         编者:张黎

  

  

  1、中国诗词讲究含蓄,以淡为美,而英美诗歌则比较奔放,以感情激越为胜。

  2、中国诗词多以歌颂为主,而英美现代诗歌多以揭露为主。

  3、中国诗词或托物言志,或借景抒情,永远把诗人的情感埋藏于诗词之中,只有通过“感悟”才可能感觉出其美。英美现代诗歌强调写资本主义社会中畸零人的心理,比较直率地把诗人的所要表达的意思表现出来,直抒胸臆,而毫无造作,言尽而意亦尽。

  4、汉语是一种没有词尾变化的语言,它不像英语那样有明显的人称、数和时态变化,表达上不如西方语言那么精确,因此汉语更具有模糊性,更加含蓄。

  5、中国诗歌文字简洁、优美。

  6、中国诗词善于写景抒情,以写景烘托气氛或造出意境,而英美诗歌则注重描写景物在人们心里唤起的反应,从此来表达自己的主观意识。

  7、中国人注重表现,西方人注重再现。

  8、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形成了意境说、教化说,西方则形成了典型说.

  9、中国的诗词更注重的是一种意境的创造,追求言已尽而意未尽的效果,让人有无限的遐想空间,这种诗歌的出现是因为中国古代传统的思维方式是感悟式直觉思维方式。

  10、中国诗歌的表现手法称为“偏重被动的表达”,而称西方的表现手法为“偏向主动的表达”。

  11、中国人常常喜欢用材料来烘托、渲染情感,这时候由情境决定了的情感相对来说比较温驯、含蓄和安静.

  12、西方诗歌的表现手法常常是由情感的不安的运动所决定,他们的情感是激烈运动的、是不安的、是追问的、是探求的,所以他们的表现手法总体上说比较多样和丰富,或夸张,或拟人,或譬喻,或直白等等的统一运用和穿插,他们是情感出于自身运动的需要而主动去寻取载体的。

  13、中国诗词讲究含蓄,以淡为美,可直接拼合,语法关系松散,有种浓缩感,给读者留下充分的想象空间。而英美诗歌意象表达则比较奔放,率直清晰,语法关系逻辑性很强,以感情激越为胜。

  14、中国诗歌习惯表达的是现世的志向、爱情还有一些社会的运动,再就是一些由现实的得意和失意所勾起的情绪和感情。而西方诗歌则习惯于表达人类对死亡的思考和恐惧并由此歌颂、追寻某种不为死亡所带走的永恒存在,他们的表达的主题因此往往带有某中普遍性和永恒性。

  15、中国诗尚短不尚长,追求“言有尽而意无穷”,“无声胜有声”。

  16、中国最早出现的文学作品是短小的抒情诗,而西方各民族最早出现的文学作品则是长篇叙事诗。

  17、古希腊文学的发端,以荷马史诗《伊里亚特》和《奥德赛》为先导,这两部宏篇巨制的长诗,杂糅神话和历史传说而成,既是整个西方文学的渊源,也开创了西方文学的史诗传统。

  18、中国最早的诗歌,如《诗经·国风》里的篇章,不仅内容十之八九是抒情诗,而且篇幅千篇一律都比较短小。

  19、在中国,虽然偶尔也出现一两篇长篇叙事诗,如被沈德潜称为“古今第一长诗”的《孔雀东南飞》(《焦仲卿妻》),却只有三百五十多句,一千七百多字,充其量不过是一种短篇叙事歌(ballad),而无法算长篇叙事诗(epic),因为它和西方长篇叙事诗动辄数万或数十万字相比,差距实在太大。

  20、《尚书·虞书》中提出的“诗言志”思想,可说是中国历代诗人和诗论者的共同信条。

  21、在中国诗话里,“风骨”、“气韵”、“胸次”、“性灵”、“高格”、“才情”等种种强调主观志趣的论说,比比皆是,而探讨如何模仿和刻画客观对象的论述,则较为少见。

  22、中国历代作诗者和论诗者在创作、评论时,一般都把文学当作抒发自己观感和怀抱的器具,而并不重视作品是否维妙维肖、淋漓尽致地描写了客观对象。

  23、西方文艺思想(如亚里斯多德的《诗学》)一开始就强调“文艺是对自然的摹仿”密切相关。受这种文艺思想的主宰,历代西方文艺家多追求细腻、逼真地反映客观世界,以为能够像“镜子”一样再现对象才是文艺的极境。

  24、中西民族比较,西方民族更属于外倾类,中国民族更属于内倾类。

  25、“外倾”者好动,多把心力用到“外物”(objects)上去变化环境,表现在文艺上多偏重客观。“内倾”者好静,多把心力注在“自我”(ego)上作深思内省,表现在文艺上多偏重主观。

  26、长篇史诗不同于短小的抒情诗,抒情诗以一时一地的主观情趣为主,是描写人生的一个片段或一种感情;而史诗却同时从许多角色着眼,须写出整个人生或整个社会,甚至包括全民族的哲学思想和宗教信仰。

  27、中国哲学主要是一种伦理哲学,重视世俗人伦的探讨而疏于纯粹“知”的寻求。中国人的宗教情感更微弱,不少人根本不信奉宗教,孔子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说是一般中国人的心理(西方史诗所写恰恰不外是“怪力乱神”)。

  28、萨福是写抒情诗的大家,在西方文学史上有“第十位诗歌女神”之称,她共留下九卷诗,但是,由于中古时期的基督教会认为其抒发个人情感的诗歌有伤风化,曾作为禁书查毁。

  29、亚里斯多德在其名著《诗学》中,主要大谈史诗和悲剧,认为它们是文艺的正宗,对于抒情诗只说是“另一种艺术,用语言来模仿,用不入乐的散文或不入乐的韵文,这种艺术至今没有名称”。抒情诗当时连个名称也没有,其在正统文艺家那里不受重视的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30、西方关于人伦的诗大半以恋爱为中心。

  31、朋友的交情和君臣恩谊在西方诗中几无位置,而在中国诗中则为最常见的母题。把屈原杜甫一批大诗人的忠君爱国忧民的部分剔开,他们的精华便已剥丧大半,他们便不成其为伟大。

  32、西方爱情诗大半写于婚媾之前,所以称赞容貌诉申爱慕者最多;中国爱情诗大半写于婚媾之后,所以最佳者往往是惜别悼亡。

  33、中西恋爱观相差甚远。西方人重视恋爱,有“爱情至上”的口号。中国人向来重视婚姻而轻视恋爱,真正的恋爱往往见于“桑间濮上”。至于文人,仿佛只有潦到无聊者才肯公然寄情于声色,而他们向来为社会所诟病。如果说,在西方诗人那里,恋爱本身即具有实现人生价值的正面意义;那么,在中国诗人身上,恋爱则多半含有消遣或虚度人生的贬意。

  34、中国和西方一样,诗人对自然的爱好和描绘都比较晚起。最初的诗都偏重表现人事,纵使偶尔涉及自然,兴趣的中心却不在自然本身,而只是拿自然作为人物的背景。

  35、自然诗的兴起,是诗歌发展史中的一件大事。朱光潜指出:“这件大事在中国起于晋宋之交,约当公历纪元后五世纪左右;在西方则起于浪漫运动的初期,在公历纪元后十八世纪左右。所以中国自然诗的发生比西方的要早一千三百年的光景”。

  36、中国诗人对于自然的嗜好比西方诗要早一千几百年,究其原因,是和佛教有关系。

  37、“禅趣”中最大的成份便是静中所得于自然的妙悟,中国诗人所最得力于佛教者就在此一点。

  38、与中国诗人对自然的兴趣起于外来文化(印度文化)的刺激一样,西方浪漫诗人卢梭、华兹华斯等人提出“返回自然”等口号,也与外来文化(主要是中国等东方文化)的启发密切相关。

  39、中国人对待自然多取乐天知足的态度,把自己放在自然里面,觉得彼此相悦相安,与自然之间多保持“情趣的默契欣合”的关系。“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诸诗,即是这种关系的表现,也是多数中国诗人对待自然的态度。

  40、西方诗人因为有一千余年基督教的滋养,对大自然多抱一种“泛神主义”的态度,将大自然看作神灵的表现,以为它有超越人并时时支配人的力量,常常在其中看出不可思议的妙谛。这种自然崇拜,多半含有极原始的迷信和极神秘的哲学,使诗人往往能从自然中感受到巨大的力量和彻悟到深沉的思想。

  41、西方诗歌本体观经历了一个从模仿论、表现论到客体论的发展模式,在这一过程中,批评对诗歌本体关注的视点从外部世界、诗人内心到文本本身不断变化;批评的标准及诗人的创作标准也有摹写外部世界的真、表现主体内心的诚向单纯着眼于文本形式的不断变化;诗人的地位也由原理真理的模仿者上升到与上帝同享创造者的美名,最后又被判决为:与诗歌的本体价值无涉。

  42、纵观中国诗歌发展史,虽自魏晋始,论诗者就开始重视对诗歌艺术技巧、形式特征的研究探讨,但从没有哪一家讨论把诗歌的本体地位赋予诗的文本形式;中国古典诗歌,即或是现当代诗歌,始终统一在表现论本体观的一元系统中,但这个表现论,却内分为言志与缘情的两面,徘徊在社会化讽咏与个人化述怀之间。

  43、西方社会尊重人的个体性,中国社会强调人的群体性;

  44、历史观上,西方尚“变”,中国尚“通”.

  45、就学术思想史而言,西方人热衷于站在反传统的立场建立个人体系,中国人则常以为传统添砖加瓦为满足。

  46、中国诗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把原真的状态呈现了出来。比如说“鸡声茅店月”中,“鸡声”、“茅店”、“月”,运用电影蒙太奇的手法,有远有近、层次错落,不像英文诗歌那样经常出现“我”,中国诗歌语法灵活,“我”是隐藏着的,三个名词组合在一起,就呈现出了一个未受规范和约束的本真世界,万物浑然一体,“我”已经融入这个世界当中;山水画也是如此,它不定下透视的方向、规定给人看的角度,讲究浮动透视、山水空灵,不论看哪个方向、哪个层次,都是独立的艺术空间。

  47、西方的目的论很清楚,看到树就想到可以做木材,而道家美学可以培养开阔的胸怀,在生活上让人得到很多调整。

  48、中国的现代化、现代性不是从内在经济、政治、社会的自然演变而来。在中国,现代化、现代性和继起的现代主义从一开始便与西方帝国主义霸权的殖民企业牵联,是被迫走向现代化,在表达的本质上,在解读的取向上,都与西方的现代不尽相同.

  49、西方的现代性的形成与其扩张主义、侵略主义有关,反映在文学上则往往趋向于隐退入“唯我论”及某种有意无意间的“忘却”。

  50、中国作品,既是“被压迫者”对外来霸权和本土专制政体的双重宰制做出反应而形成的异质争战的共生,所以它们一连串多样多元的语言策略,包括其间袭用西方的技巧,都应视为他们企图抓住眼前的残垣,在支离破碎的文化空间中寻索“生存理由”所引起的种种焦虑。

  51、在当代中国作家的激情里——焦虑、孤绝禁锢感、犹疑、怀乡、期望、放逐、忧伤,几乎找不到西方式的“唯我论”,因为它们无可避免地是有形殖民和无形殖民活动下文化被迫改观、异化所构成的张力与绞痛的转化。

  52、中国诗人是苦难的,他们恒常在两种文化的夹缝里,在不同的错位空间、风景、梦的夹缝中哀伤穿行,承受着身体的、精神的、语言的放逐之痛。

  53、西方古代抒情诗要求抒发个人主观的思想情感;中国古代抒情诗总是把个人价值蕴含于社会价值之中,即“小我”之中有“大我”。

  54、中国文化建立在儒、道的基础上。儒家重人事、伦理教化,内圣外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追求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和谐。这使中国诗歌强调诗的教化作用、使用价值。追求人的精神超脱、回归自然的道家,归根结底仍是偏重人事——老子老于世故,庄子的超越精神走向的亦是齐生死、泯物我、一是非,而不是西方式的宗教世界。因而,对于中国诗人来说,他们不满现实之余,在寻求解脱之时,自然往往成为他们唯一的皈依,因而,中国诗人很少离开人事去穷尽宇宙的本源、精神的本质。

  55、希腊文化和基督教精神,使西方文化一方面重感情、重现世享乐,另一方面又具有一种彼岸超越意识。这使得西方诗歌一方面在大力弘扬英雄主义、个人主义精神,渲染人之常情,另一方面在现实关注中又常常保持一种超越精神,寻求人的终极拯救,因而代表终极价值寻求的宗教精神时时贯穿于诗歌之中,使不少诗歌往往有一个主宰宇宙的神明高居其上或蕴含其中。

  56、中国诗人更多致力于人与社会现实伦理的沟通,人与自然的默契。

  57、西方诗人则更偏重于揭示人与自我、人与神的关系。

  58、泯灭物我的界限,追求与自然的默契与欣合。这是中国诗人对待自然的态度。如中国魏晋时期的隐逸诗人陶渊明。

  59、西方诗人对待自然则更多的是主体对客体的移情,试图从自然山水中去追寻一个形而上的超越本体。如浪漫主义时期英国湖畔派的代表华兹华斯。

  60、华兹华斯突出的是主体对客体的观照、意志投注,在感悟山水的同时作形而上意义的追寻,因而“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61、中国诗人则强调山水本身即是宇宙万物不息之道。山水是道,目击存道,回归自然物象本身,物各自然,于是,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这乃是一种更高之境界。无论是陶渊明还是王维都是如此。

  62、自然山水作为自足的主体,呈现于诗人之前,人与自然相遇,又各自自足,正所谓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诗境同时也就成了禅境,这正构成了中国山水诗歌的独特境界。

  63、中国抒情诗具有委婉、含蓄、淡远、空灵的美学风格。这是因为中国哲学特别是道家尚“空”与“无”,“无”为万物本体,“有之所始,认无为本”,禅宗标举“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有关。

  64、西方抒情诗如同他们的叙事诗,由于受叙事传统的影响,重铺排篇幅大多长于中国诗。浪漫主义诗歌的直抒胸臆影响了许多诗人,构成了西方抒情诗尚直率、铺陈、情感浓烈、追求深刻的美学风格。其表达爱情的诗多率真之美,描绘自然多高山大海、狂风暴雨、峭崖荒谷之刚性美。

  65、曹顺庆的双向阐发法:中西诗学根植于完全不同的社会当中,造成中西诗学具有不同特点。西方是商业经济社会,其商业经济和民主政治决定了叙事文学为主的文艺特征,而民主政治反映在文学艺术与文艺理论上表现出勇于创新的精神。中国长期处在封闭的农业经济社会,决定了中国诗学注重抒情写志,在安贫乐道中走向物我两忘的空灵境界,提倡素淡的文采,含蓄蕴藉的风格。而严格的宗法政治产生的影响在诗学上体现为“天不变,道亦不变”的保守思想,顽固地坚持复古保守的立场。西方思想中尖锐的天人对立塑造了西方社会浓厚的宗教特征以及对自然无尽探索的热情,同时西方文艺理论也容易走极端,容易偏激,文学以震撼人心的悲剧冲突著称。中国一向主张“天人感应”与“天人合一”,听天由命,无为而无不为。这种安贫、节制、保守的民族特征,表现在文艺理论上形成了节制情感的“中和说”,要求抒情不要过分,文采不能太鲜艳、华丽,创作上反对标新立异,但是中国文学以优美的神韵、意境创造了无可比拟的审美价值。既然中西诗学走上不同的发展道路,具有不同的特征,表现出极大的差异,这些差异的形成有着各自的社会根源,因此中国诗学不能也不应被西方文论所替代和覆盖。中国诗学与西方文论是地位平等的异质文化的诗学体系,它们之间应该是双向阐发的关系,对任何一方的单向阐发都是对另一方民族性的抹杀。

  66、美国学者叶维廉在《中国诗学》中最早提出了“文化模子”这个概念。所谓“文化模子”,就是以某种价值原则为根据形成的历史生活传统。他主张不同国家的文学因为根植于不同的“文化模子”当中,所以千差万别,并不存在哪种文学比他种文学更优越的问题。“要寻求‘共相’,我们必须放弃死守一个模子的固执,必须从其本身的文化立场去看,然后加以比较和对比,始可得到两者的面貌。”叶维廉还运用“文化模子寻根法”来做中西诗歌的对比,通过美国意象派诗人庞德对中国古典诗歌的借鉴,来说明中国诗学与西方诗学的极大文化差异、中国诗学对于世界文学的极大贡献和独特价值。

  67、西方文论中的“理念论”:首先由柏拉图提出的“理念”说认为“理念是世界万物的本原”;古罗马时期的文论家普罗提诺认为“艺术不是来源于物质世界,而是来源于理念”;黑格尔继承了理念论,提出“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的著名论断;俄国文论家别林斯基也认为“一切艺术作品都是由一个一般性的理念产生出来的,也正是归功于这理念,它才获得它的形式的艺术性”。

  68、中国文论中的“文道论”:文道论经汉代扬雄强化之后,又经南朝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做进一步阐释,尔后从哲学之“道”到文学之“道”,从而发扬光大。

  69、无论中西诗学在基本概念和表述方法等方面有多大的差异,但它们都是对于文学艺术审美本质的共同探求,换句话说,中西方文论虽然从不同的路径走过来,但它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其目的都是为了把握文学艺术的审美本质,探寻文艺的真正奥秘。这就是世界各民族文论可以进行对话和沟通的最坚实的基础,是中外文论可比性的根源,因为任何文学研究(包括比较文学研究)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把握住人类文学艺术的审美本质规律。

  70、世界各个国家,尤其是中国、印度、阿拉伯以及西方各国都有自己独特的诗学体系,而每种体系在建立的过程中都运用或产生了一套特殊的范畴和术语,理解这些范畴和术语是把握这一诗学体系的桥梁。比较诗学的目的就是在把握各种诗学精神的基础之上,建立一种能够涵融与阐释世界各国文学的文学理论。

  71、西方式单向阐发法:最初的阐发法是站在西方立场上,抹杀中国文学的价值,却在一定时间内大为流行。这正是中国学术界失去民族自尊心自信心的表现。后来,首先由美国学者对这种方法提出质疑。1975年8月在台湾召开的第二届比较文学会议上,美国著名比较文学家奥尔德里奇在会上指出“运用西方理论于中国文学研究的方法似乎一致为在座的外国学者所反对”,“如果以西方批评的标准来批判东方的文学作品,那是必然会使东方文学减少其身份”。此后学界展开长达十几年的论战,讨论阐发法单向性是否合理的问题。乐黛云主编的《中西比较文学教程》认为这一研究方法“具有极大的片面性”。

  72、对话法:即平等对话原则。它要求参与对话的各民族诗学都具有平等的参与权,为世界诗学体系的贡献的机会均等。它主要是针对“西方中心主义”而提出来的。对话实际上就是以话语的形式进行交流,只有用自己的话语方式阐述自己,才能真正地达到平等对话,因此,我们必须解决的首要问题是建构和完善自己的话语系统。要建构和完善中国自己的诗学话语系统,首先应该对传统话语进行挖掘和整理,即从现代学术视点出发,对传统文论的重要概念和范畴进行清理。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理清中国传统文论的内在逻辑构架与精神意蕴,然后才可进入中西诗学之间的平等对话。

  

  网络资料 选编:松韵慧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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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一星:白公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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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星:白公智

责任编辑:王蕾   http://blog.sina.com.cn/u/2886464963

 

    白公智,男,1967年人。20106月触网习诗,已在《诗歌月刊》《星星》《延河》《中国诗歌》《海外诗刊》《中国散文诗刊》《网络诗选刊》《陕西诗歌》《安康文学》《天津诗人》《山东文学》《山东诗人》等三十余家报刊发表诗歌200余首。有作品入选《2012年陕西青年诗选》《2012中国网络诗歌精选》《20112012新乡土诗选》等选本。   

博客链接:http://blog.sina.com.cn/bgz1170437368 

 

白公智的诗歌

 

《冬藏书》(组诗)

 

《劈材》

  

我把劈材,视为一种

神圣的仪式。面对终生守护家园

而不离不弃的树木,其内心

挤满成长的秘密,与生活苦辛,

却从不说与人知。甘愿被人讥笑,

甘愿被带刺的词语,扎伤悲悯情怀——

麻木就麻木吧!总还是树木的一员,

隐忍,包容,冲淡,尽量做到

水深流缓,语迟人贵。就像村庄里的人们,

尽管背弯得像一张弓,却

依然向上,挺举生活的枝叶。

而从枝头一飞冲天的鸟影,就是

弹射出去的箭矢,直接划伤了

上苍的颜面。现在,一根树木躺下来,

满身皮孔尚有呼吸,还有话要说。

我却高举着利斧,随时

准备下手,解剖一段生活,探究

一个生命留在时光深处的秘史,

痼疾,疼痛,和命运纹理。而

树木截面,呈现出年轮

清晰的圆圈,每个圈都很圆满。

说明树木的一生,都在努力生长,

就像我的乡亲,年年都卯足了劲儿,

去打拼生活。也像时针那样

劳苦,奔波,走着一个个圈,

却一生从未停歇。树身布满的

疤痕,似乎又让我

看到了乡亲,一次次逃出矿难,

留下苦涩记忆,和伤痛。

我抡起利斧劈下去。向着树木,

向着逝去的时光,向着

往昔的苦难,狠狠地劈下去——

只听见,一声又一声脆响,

生与死一分为二(生还在生活里,

死已在历史里),幸福与苦难

一分为二,后来越分越细,

留下一大堆真假,美丑,

与善恶的碎屑,被填入人心煅烧——

我看见一缕人间烟火,飘袅而升,

最后的几滴泪水,还在火焰里煎熬,

但生活却越来越温暖起来。

 

 

《蛰眠记》

  

该到蛰眠的时候了。既然

天地不仁,赐给尘世的光明

和温暖,越来越少,越来越冷。

 

刚刚栖落暮秋的枝头,霜

降于双翅,打湿了生活

飞翔的梦想。而充满张力的

双腿,腾跃于阡陌,田畴,

村院,却被寒露洒落的忧伤滑倒,

重摔一跤,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亲人们纷纷南飞,就连空阔的

天宇也留下道道离殇。而

青春泛黄,枯萎,像一枚枚落叶

飘飘荡荡。人间脸色灰暗,

留白似雪,枝头齐刷刷

举起来,指问偷摘果实的人——

 

既然天地不仁,我将率领

松鼠,刺猬,蜗牛,黑熊,青蛇......

率领我的臣民掘开大地,埋藏

我们的心搏和代谢,埋藏

我们的贪欲和暴力,埋藏尘世

所有的奔跑,飞翔,和守望。

 

然后集体蛰眠。我知道,

也许这一睡,我们将永远沉睡。

也许,会觉醒在春天。

 

 

《当归记》

  

冬至以后,故乡面色苍白。

小雪覆盖了一层,大雪又覆盖一层。

岁月层层刷白,古槐守望的

村口,炊烟飘袅的老屋,白发

倚门翘望的远方——

故土已患贫血,急需当归,

慢火清炖滋补汤。不要归头或归尾,

唯有归身,可以益气温脾,活络补血。而

当归未归,还流浪在外省

矿山,工地,街头,车站。绿皮火车

像一条虫,在慢慢蚕食绿叶,嫩枝,

寸草心。火车每挪一寸,故乡都要

疼痛一次,默念:当归,当归——

 

 

《我守着眼前温暖,哪儿也不去了》

 

大雪封门。我整日整夜守着火炉,

守着眼前的温暖,哪儿也不去了。

不再理会北风呼啸,从北方以北

一路南下,占我大好河山。整片树林

都献出了绿叶红花,献出坚果和黄金。

 

守着眼前的温暖,我哪儿也不去了。

吊罐里,羊肉和萝卜倾心交谈,发出

生活福音,和幸福香味。也不去理会

雪花从苍茫天宇纷纷飘落,铺天盖地。

事物真相,不是想掩盖就能掩盖的。

 

大雪封门,封堵了所有河流、道路。

亲人还在回家的路上,还在异乡,他们

迫不及待地谈论生活,回忆羊肉萝卜汤,

香味扑鼻。幸福很近,道路很远,

因为冷酷,泪水在茫茫雪野迷失了方向。

 

哪儿也不去了。从现在起,我就这样

守着眼前温暖,守着来之不易的生活。

和树林一起,献出劳苦,奔波,献出

主义和信仰。守着村庄,土地和乡亲,

守着火炉,等待风雪夜归人笃笃的敲门声。

 

 

《结算记》

 

我说结算,实属客套。这个国度

习惯于日清月结年算——

把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年初,

各自在一亩三分地,点瓜、种豆。

种瓜者得瓜,种豆者得豆,

因果报应分毫不差。这也正好顺应人类

道德诉求——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不劳者不得。而人类越来越聪明,

从自然规律衍化更多潜规则,

大家心照不宣,划好道道儿,遵此执行。

红道,黑道,白道,合理分流——

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算盘珠子

一阵拨拉,社会资源就被重组整合了。

亲兄弟,明算账,分一杯羹者进入

上流阶层;分不到者沦落下层,

享受社会低保。就像乔木与小草,也能

在同一片蓝天下和谐共处,而和谐

才是硬道理,经反复实践验证,至今

畅行无阻。自此过年亦称年关”——

毛主席一人当关,而万夫莫开。

 

 

 《时光划过绿叶》

  

时光划过绿叶,像一阵煦风

在轻轻抚摸。青春泽润,有绸缎柔曼

而高贵质地。灵魂沉睡。梦幻深处,

风吹过,若薄翅律动,绕树三匝——

 

树立不倒。这群路过的风,

忽冷忽热,像某些人心怀鬼胎,

暗中窥伺并偷走了时光。

绿叶红了脸,灰了心,飘飘悠悠,

拂袖而去——

 

时光总是在一些事或事物上,留下

记忆的疤痕。需要风,去慢慢抹平。

 

  

《乌鸦》

  

金秋已渐行渐远,而暖春还蛰伏在

年关之外。社会自觉转型,曾经

流行的鸟语,花香,蛙鼓,蝉鸣,绿叶,红花,

已统统被翅影迁徙,一笔抹去。

剩下一些词语,如枯寂、灰暗、消瘦、

寒冷、衰败、苍白、茫然——好似风铃

或吊钟:孤悬在枯枝上,铺排在村野上,

冰封在河床上,倒挂在房檐上,

飘袅在烟囱上——这孤独的精灵啊,

乌黑,阴鸷,冷峻,哇哇尖叫,

声如洪钟——失语时代已重新发声。

 

  

《竹影在我生命深处摇曳》

 

好似扎根于我这俗世之身,骨节

一节挨着一节,和竹鞭无异

沿着肥沃的土地拼命延伸,延伸——

整整长了二十四年,才打牢根基

成为一个,有着硬骨头的人

 

就这样,我可以把鞭子

藏于柔软内心,埋葬满身暴戾之气

快速占领一方,自己的天空

挺拔、潇洒、卓雅,修枝摇曳

安静地做一个谦谦君子

 

还可以把一生苦痛,和忧伤

埋在心底。你不说,我也不说

即使你非要我说出来,当你轻启朱唇

咬破那层薄纸,一颗心千疮百孔

轻轻溢出的,也是袅袅清音

 

面对生活压力,我不得不低头

弯腰,像一张弹弓

射出一粒粒汉字,喊出流泪的修辞

然后,再次与时代和解

让竹影,在生命深处轻轻摇曳——

 

 

 《我为什么要往前看呢》

 

我为什么要往前看呢?走在

回家的路上。这条熟悉的小路

很多年没有走了

我已经忘记,哪一处静卧着一块

拦路石,出门远游的时候

绊了我一个大跟头,我不想

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而哪一处,平坦的路面再次塌陷

设下陷阱。亲人对我已有很多怨言

我不想,还没有回家呢

就掉进时间深渊,而万劫不复

 

我为什么要往前看呢?我明白

后脑勺摸得着,却看不见

我只需要往前看,往前看

看准一生方向,埋头走路就行了

我怕我一回头,就看见身后

那么多远逝的亲人,荒芜的时光

疼痛的脚印......像风一样

把我吹倒,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是不是走进祖坟才算到了家》

 

我要回家。可是家在哪儿?这个问题

困惑我的同时,也在困惑世人。

因为世界上,所有人都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家,回家——你的家在哪儿?

某个秋日午后,我悠闲地

散步,看见一缕忧伤的风正引领着一群落叶

划过夕光,向大地飘落。一枚落叶

也走在回家路上。而路旁小河

哼着乐观主义小调,在流向远方——

远方有它的家吗?我相信,大海也无法回答。

回家的路漫长,坎坷,曲折——

我看见万事万物脚步纷沓,溅起

滚滚红尘,组成我们的人间。而我深陷其中

随波逐流,正在回家路上。而我的家

是父母留下的三家老屋吗?可老屋早已空寂,

父母也搬进了祖坟。是不是走进祖坟

才算到了家?每次在坟前焚香烧纸,总会

有一阵路过的风,把纸灰高高吹起,

又低低放下,好似放下了许多黑色命题。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转载]西川:艺术家内心要有大格局

杨炼:无人称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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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炼诗歌:无人称的雪

 

    杨炼:1955年出生于瑞士,成长于北京。自1997年起,定居伦敦。现住伦敦和柏林两地,继续文学创作。出版的诗集有《礼魂》(1985)、《荒魂》(1986)、《黄》(1989)、《大海停止之处》(1998)等。

  

 

    之一

  

  一场雪干燥 急促 模仿一个人的激情

  兽性的昏暗白昼

  雪用细小的爪子在树梢上行走

  

  细小的骨骼

  一场大火提炼的玻璃的骨骼

  

  雪 总是停在

  它依然刺耳的时候

  

  关于死 死者又能回忆起什么

  一具躯体中秘密洒满了银子

  一千个孕妇在天上分娩

  未经允许的寒冷孤儿

  肉的淡红色梯子 通向小小的阁楼

  存放尸首的 白色夜晚的阁楼

  

  你不存在 因而你终年积雪

  

  之二

  

  雪地上布满了盲人 他们看不见

  一首死在旅馆里的诗

  和 繁殖着可怕阳光的山谷

  

  他们在同一座悬崖下失去影子

  变成花园日规上黑瘦的针

  用笑声洗脚

  

  用一只死鸟精心制作雕花的器皿

  野餐时痛饮鲜红的溪流

  正午 盲人盲目分泌的溪流

  

  他们看不见 一首诗里的游客

  都裸体躺在旅馆的床上

  无须陷落 就抵达一场雪崩的深度

  

  之三

  

  一盏陶土小灯 是你送给黑暗的礼物

  雨声和雨声的摩擦中

  诞生了你名字里的雪

  给你文身的雪

  疼痛 放出关进岩石多年的鸟群

  一只是一个辞 而你是无辞的

  风暴 是城市屋顶上一座空中墓园

  天使 也得在窝里舔伤

  像头黄金的野兽蹲在昔日

  被水显形的人不得不随水流去

  一场大雪犹如下到死后的音乐

  你在名字每天死后

  袒露一具没人能抚摸的肉体

  让天空摸

  从雪到血 摸遍火焰

  直至黑暗 偿还不知是谁的时间

  

  之四

  

  黑夜像一个疯子的思想 敲打

  我们的头­ 使我们相遇

  危险的雪不存在距离

  像两片星光下驰过同一座山峰的马

  被一枚埋入夏夜的钉子扎着

  听鬼魂们洒水 清扫月亮

  听 墓碑说谎 炫耀人生的艺术

  

  我们都是下山的

  天生无人称因而能挥霍每个人的死亡

  黑夜在病床上 挥霍妄想时

  疯子们的村庄在弹琴

  蜡烛不朽 钟声泼出眼泪

  一副白骨漫山遍野脱下日子的丧服

  而 我们冻结成一整块石头

  

  之五

  

  这山谷不可登临

  一如你里面 那座白色夜晚的阁楼

  

  被雪邀请时 花草一片寂静

  视野 像一杯斟入黑暗的酒

  在不同地点燃烧

  

  被雪拒绝时 你是无色的

  栖息在伤口里的鹰 用阳光小声哭泣

  岩石 慢慢吞下你

  而你的性闪耀你死后不可能的亮度

  

  你成为唯一的不可能了

  一生的雪都落下了

  

  白色夜晚的阁楼里 钳子在夹紧

  鸟儿脆弱的睡梦里 天空无情欢呼

  女孩胸前甜蜜的梨子 掉进

  雨季 雨声 就在你里面到处追逐你

  一个人赤裸到最后无非一片雪

  

  在山谷脚下洁白 刺眼

  

  走了千年还没穿过这间没有你的房子

  

  之六

  

  只活在时间里的人知道时间并非时间

  一块岩石本身就是一首诗

  而阴影 镌刻成一把湖边的椅子

  每年六月的野草 在这儿朗读

  雪 死者银白的书

  那铁丝鬃毛的刷子仍固执刷着

  

  一双泥泞棺木的鞋子

  一副纸手铐 更使囚犯胆战心惊

  这一个个字 写下就错了

  刻上悬崖的字 搭乘着失控的缆车

  日复一日粉身碎骨

  跳入一首诗的诗人只配粉身碎骨

  

  比死亡更逼真的想象里

  雪是一次漫步 仅仅一次

  六月就齐声腐烂 死者的肉体摇着铃

  所有人 摇着此刻完成的孤独的铃

  比想象更逼真地死亡着

离开太远了 不得不埋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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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达夫曾谈北京:空气腐劣 人士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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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开周

    房 事 如烟

    《故都的秋》是郁达夫名作,在这篇文章里,郁达夫说他喜欢北京,喜欢陶然亭的芦花、钓鱼台的柳影、西山的虫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钟声,喜欢“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人家一椽破屋来住着”的静谧岁月。

    人的回忆往往靠不住,郁达夫忘了他住在北京的时候给郭沫若写过一封信:“上北京来本是一条死路,北京空气的怎样腐劣,都城人士的怎样险恶,我是知道的。”那时候在他心目中,北京还是“风雪弥漫的死都”,离开十年后,原先的“死都”就成了他无限眷恋的故都了。距离产生美,看来一点儿也不错。

    不过,郁达夫有一条回忆是可靠的——他确实在北京租过“一椽破屋”。1923年秋天,郁达夫从上海来到北京,开始在北大教书。那时候,他没有住处,借住哥哥郁华的房子。几个月后,他的原配妻子孙荃带着他的小儿子龙儿也来到北京,不方便再借住哥哥家了,只好在什刹海北岸的一条小胡同里租了一间小平房,一家三口住在里面。

    郁达夫在北京没有买过房。不是买不起,而是不想买。民国时代重视教育,教授的收入和地位远远高于普通人,例如北大,刚上岗的讲师每月可以拿到上百块大洋,评上教授以后最低月薪是两百块大洋,以后按年限和资历累加,最高可以挣到六七百块大洋。另外还都可以去其他大学兼课,像周作人、钱玄同等人,既在北大教书,也在其他大学上课,出去讲课一小时,一般可以拿到五六块大洋的车马费,这样下来,一个足够勤奋的教授每月完全可以挣到上千块大洋。

    郁达夫只是讲师,也不在其他学校兼课,月薪大约120块大洋左右,但他写书、写文章,有稿费作补贴,他只需要攒上几个月的钱,就能在北京买一所四合院。可是郁达夫始终没有攒到钱,因为他生活奢靡,开销极大:雇听差、雇厨子、抽名牌香烟、出入八大胡同,每个月都要吻别大量的现洋。从北京到上海的特快列车,硬座25块大洋,卧铺45块大洋,郁达夫想去上海探望留日的同学成仿吾,竟然连车费都拿不出,遑论买房。

郁达夫《故都的秋》原文阅读

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我的不远千里,要从杭州赶上青岛,更要从青岛赶上北平来的理由,也不过想饱尝一尝这“秋”,这故都的秋味。
     江南,秋当然也是有的,但草木凋得慢,空气来得润,天的颜色显得淡,并且又时常多雨而少风;一个人夹在苏州上海杭州,或厦门香港广州的市民中间,混混沌沌地过去,只能感到一点点清凉,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与姿态,总看不饱,尝不透,赏玩不到十足。秋并不是名花,也并不是美酒,那一种半开、半醉的状态,在领略秋的过程上,是不合适的。
     不逢北国之秋,已将近十余年了。在南方每年到了秋天,总要想起陶然亭的芦花,钓鱼台的柳影,西山的虫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钟声。在北平即使不出门去吧,就是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人家一椽破屋来住着,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青天下驯鸽的飞声。从槐树叶底,朝东细数着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或在破壁腰中,静对着像喇叭似的牵牛花(朝荣)的蓝朵,自然而然地也能够感觉到十分的秋意。说到了牵牛花,我以为以蓝色或白色者为佳,紫黑色次之,淡红色最下。最好,还要在牵牛花底,教长着几根疏疏落落的尖细且长的秋草,使作陪衬。
    北国的槐树,也是一种能便人联想起秋来的点辍。像花而又不是花的那一种落蕊,早晨起来,会铺得满地。脚踏上去,声音也没有,气味也没有,只能感出一点点极微细极柔软的触觉。扫街的在树影下一阵扫后,灰土上留下来的一条条扫帚的丝纹,看起来既觉得细腻,又觉得清闲,潜意识下并且还觉得有点儿落寞,古人所说的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的遥想,大约也就在这些深沉的地方。
     秋蝉的衰弱的残声,更是北国的特产,因为北平处处全长着树,屋子又低,所以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听得见它们的啼唱。在南方是非要上郊外或山上去才听得到的。这秋蝉的嘶叫,在北方可和蟋蟀耗子一样,简直像是家家户户都养在家里的家虫。
    还有秋雨哩,北方的秋雨,也似乎比南方的下得奇,下得有味,下得更像样。
     在灰沉沉的天底下,忽而来一阵凉风,便息列索落地下起雨来了。一层雨过,云渐渐地卷向了西去,天又晴了,太阳又露出脸来了,着着很厚的青布单衣或夹袄的都市闲人,咬着烟管,在雨后的斜桥影里,上桥头树底下去一立,遇见熟人,便会用了缓慢悠闲的声调,微叹着互答着地说:
     “唉,天可真凉了-----”(这了字念得很高,拖得很长。)
    “可不是吗?一层秋雨一层凉了!”
      北方人念阵字,总老像是层字,平平仄仄起来,这念错的歧韵,倒来得正好。
      北方的果树,到秋天,也是一种奇景。第一是枣子树,屋角,墙头,茅房边上,灶房门口,它都会一株株地长大起来。像橄榄又像鸽蛋似的这枣子颗儿,在小椭圆形的细叶中间,显出淡绿微黄的颜色的时候,正是秋的全盛时期,等枣树叶落,枣子红完,西北风就要起来了,北方便是沙尘灰土的世界,只有这枣子、柿子、葡萄,成熟到八九分的七八月之交,是北国的清秋的佳日,是一年之中最好也没有的Golden Days。
     有些批评家说,中国的文人学士,尤其是诗人,都带着很浓厚的颓废的色彩,所以中国的诗文里,赞颂秋的文字的特别的多。但外国的诗人,又何尝不然?我虽则外国诗文念的不多,也不想开出帐来,做一篇秋的诗歌散文钞,但你若去一翻英德法意等诗人的集子,或各国的诗文的Anthology来,总能够看到许多并于秋的歌颂和悲啼。各著名的大诗人的长篇田园诗或四季诗里,也总以关于秋的部分。写得最出色而最有味。足见有感觉的动物,有情趣的人类,对于秋,总是一样地特别能引起深沉,幽远、严厉、萧索的感触来的。不单是诗人,就是被关闭在牢狱里的囚犯,到了秋天,我想也一定能感到一种不能自己的深情,秋之于人,何尝有国别,更何尝有人种阶级的区别呢?不过在中国,文字里有一个“秋士”的成语,读本里又有着很普遍的欧阳子的《秋声》与苏东坡的《赤壁赋》等,就觉得中国的文人,与秋和关系特别深了,可是这秋的深味,尤其是中国的秋的深味,非要在北方,才感受得到底。
     南国之秋,当然也是有它的特异的地方的,比如甘四桥的明月,钱塘江的秋潮,普陀山的凉雾,荔枝湾的残荷等等,可是色彩不浓,回味不永。比起北国的秋来,正像是黄河之与白干,稀饭之与馍馍,鲈鱼之与大蟹,黄犬之与骆驼。
     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
九三四年八月,在北平

简析:郁达夫,名文,字达夫,1896年12月7日出生于富阳满洲弄(今达夫弄)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幼年贫困的生活促使发愤读书,成绩斐然。1913年9月随长兄赴日本留学,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经济学部。郁达夫是著名的新文学团体“创造社”的发起人之一,他的第一本也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第一本小说集《沉沦》,被公认是惊世骇俗的作品,他的散文、旧体诗词、文艺评论和杂文政论也都自成一家,不同凡响。

    郁达夫在文学创作的同时,积极参加各种反帝抗日组织,先后在上海、武汉、福州等地从事抗日救国宣传活动。1938年底,郁达夫应邀赴新加坡办报并从事宣传抗日救亡,星洲沦陷后流亡至苏门答腊,因精通日语被迫做过日军翻译,其间利用职务之便暗暗救助、保护了大量文化界流亡难友、爱国侨领和当地居民。1945年8月29日,被日本宪兵残酷杀害,终年四十九岁。1952年经中央人民政府批准,追认为革命烈士

   《故都的秋》是郁达夫在对故都北平的秋景细腻描摹中流露出自己内心的眷恋和落寞之情的作品。文章开头和结尾都以北国之秋和江南之秋作对比,表达对北国之秋的向往之情。中间主体部分,按照“清”“静”“悲凉”的三个层次,逐一描绘故都的清秋景色。共有五种景况,即清晨静观,落蕊轻扫,秋蝉残鸣,都市闲人,清秋佳果;最后以议论收尾,进一步赞颂北国之秋。首尾照应,回环往复;中部充分展开,酣畅淋漓。

    1933年4月,由于国民党白色恐怖的威胁等原因,郁达夫从上海移居到杭州,撤退到隐逸恬适的山水之间,思想苦闷,创作枯淡,而这篇散文写于1934年,作者正处于苦闷时期。郁达夫用他的情感绘出了一幅细腻深沉的主观意境图,它构成了文章的骨架。读者通过对秋色、秋味、秋的意境和秋的姿态的体味,能感受到作品美的力量。这篇散文“物”“我”之间完美地交融和统一。它既是对北平秋的客观描绘,又是作者当时心情的折射,在郁达夫大量的写景抒情散文中,是很有特色的一篇。
    郁达夫是一位具有多方面才能的作家。他在小说、散文、诗词、文论等诸多领域都具有深湛的功力和卓越的成就,而且形成了自然畅达而热情坦荡的鲜明风格。这一风格体现在他的散文创作中,善于运用多种多样的艺术形式,风格却很统一,正如郁达夫自己所说,在散文中“总要把热情渗入,不能不达到忘情忘我的境地。”他的散文带有鲜明的自叙性质,发出的是带有强烈个性的自己的声音,篇篇洋溢着回肠荡气的诗的调子,充满了内热的、浓郁的、清新的情韵,热情坦白,毫不遮掩地表现了一个富有才情的知识分子在动乱社会里的苦闷心境,展现出一幅幅感伤、忧郁而又秀丽隽永的情景交融的画面。

    从写作上看,本文是散文“形散而神不散”特点表现得最充分的典型之一。文中情感所及而刻意描绘的有五种景物,它们之间并没有明显的时空关系,却都能相提并论。在表达方面,叙述、描写、抒情、议论,多种表达方式交替出现。这一切都是为了突出故都的秋的“清”“静”“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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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的苍茫(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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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里的苍茫(组诗)

 

       文/ 王蕾

 

 

 

        

我看见古道湮没,长亭黯然

南山在琴声里,渐渐地白了头

一条承载往事的弦

愈加低缓

 

弦上,雪在飞

有一片的前世是汗和泪

最晶莹部分

足以与一个人的悲喜,相提并论

此刻,我宁愿相信雪具有金属的质地

被打上淬火的烙印

过分冰冷,却不易破碎

 

必须飞高一点

再高一点……如果错过了我的衣角

错过了,横逸的松柏、竹影

或某个词,就与梅花做小姐妹

 

如果琴还醒着

如果雪也一直不眠

请继续飞,让枝头上的小姐妹重新开一次

让我在崇高中,且现且隐

 

 

  有阳光的栅栏

                   

它喜欢耀眼的阳光

喜欢阳光下自己带格子的阴影

像一种忧伤

 

它习惯了,将乡村水塘厮守成铜镜

将稻茬厮守成排箫

一边是紧连的茅舍、柳线

 

它试图抵挡住

一阵阵春风,汹涌的绿

骤然陡峭

缭乱的心事越挡越多

牢牢地,关住了桃花的粉红

 

 

   冬至书

 

我写这苍茫,写异地的冬天

写四明山一场雪

没有等到另一场雪便融化掉了

写我从伤感中抽身

一次次北望山梁

和那么多消失的脚印,纠缠不清

写吹进眼里的尘埃,遮住

黛色或蔚蓝

 

写夜更深,我在梦里买下一片浮云

签署自己的名字

写鸿雁,也许顺着惠济河、淮河的流向

从我的省份河南来

越飞越载不动

心上的家书

 

我写一九、二九、三九……

写被我抽短的光阴

在一天天见长

 

  

  初冬书             

 

这雨天,这经度上的湿冷

这纬度上的霜寒

纠结是必然的

扁嘴鸭从东篱处怅望

 

这预示着,我把酒

绕不过黄昏                               

黛色的南山往怀里歪,我必须

几次才能够扶正

阴影在站不稳的脚跟铺展

这一刻,我仿佛走进一纸词语堆砌的章节

想起身体似曾有那么一小根骨头

被我磨成利刃

 

没有仇者,我抽刀断水                    

却断伤了自己

梦醒才知道,身体带刀

最容易伤到是自己

 

至于剖开的一枚桔子

现在,我需要它的酸味

需要它,唤醒一个销蚀岁月的人

 

这东篱,这租屋

终久会被销蚀的岁月同时一点点销蚀

 

 

  在河姆渡

           

那一刻,我坐在姚江边看日出

她开始还是个小点

越来越朝气蓬勃

高扬的两只手,似乎喊我

因为遥远,被江风翻译成七千年的悠悠骨哨

 

太阳才刚刚摆脱羁绊

她的身体伴随喊声,也更加清晰

江面上晃动起时光的影子

挥手间,染亮的姚江水就有了金属质地

真实的红一派浩荡

……奔涌向东

 

我似乎在等一个人,等一朵野葵花

上升着和我接近

 

 

  此刻,山茶花开

        

我知道,你发生了变化

有东西在体内澎湃

一塌糊涂的青春,像不加节制的

残雪,在剩余冬天里

绽放得多么彻底

 

经过你时

斜射的阳光,准确地

击中了,我的一声尖叫

 

摇摇欲坠的喧闹,就要落下来

你爱形容词

你爱它们,也爱背后的静寂

 

 

  邂逅一株桃花算不算艳遇

 

在四明山坳口,被惊蛰掀翻的涧水

从破土的嫩芽上开始泛滥

一株桃花,通过年轮的漩涡和昆虫的呼唤

累迭的字词,让山峰低了几头

 

蕊里的孤独

经历冬天一场好雪,滋养成

她的粉,她的白

她的小小洁癖

用一千根线,一万枚扣眼缀满枝桠

那身段、倒影,那矜持

多么像我用方言说出的一些牢骚、幸福

又像推开的吻别

令众灵站不稳

 

风吹桃花,平平仄仄的青春

平平仄仄的骨骼

吹涧水闪烁,些许不安

而世界总在向前

我想逆着光阴

找回一个时代的信物与私密

其实,它们就在我体内

是我的一部分

  

 

   归巢之路

              

其实,我一直在回巢穴途中

现在是春天

麦苗因一寸枯荣,拽不紧

窸窸窣窣的阳光

裸露的阡陌上

往后看,从河南到浙江

在疾走的人群中

我拥有两省份那么辽阔的孤独和爱

 

比起琐碎的生活

巢穴像搁置很久的疼痛

有体温的词

随着父母咳嗽,向皱纹延伸

我走近才能勉强抚平

每次通话,只要一滴眼泪

就足以打湿他们斑白的鬓发,并压弯他们脊背

 

那炊烟下连缀的灯火,心跳

在风中摇曳

透过几重苍穹

我必须搀扶住他们的弱,搀扶住

他们的踉跄

 

这个春天,他们还在刨开泥土点瓜种豆

我一直穿越

……命运的苦菜地

 

 

   以你为马

       

多么不靠谱,我把你说成马

叫你大哥

河南的燕子,正掠过浙江脚手架

给一方天空抛光,打蜡

油菜花听见一阵阵嘶鸣,点燃烽火

我说那山、那水、那遥远

一匹马没有固定的背景

 

木兰在车间,涂油腻的未来

装配流水线的量词

当夜色抵达这里

星辰,摆放到更加准确的位置

刀剑安于奁内,躲在帐后的暗处发送密码

第一通鼓。二通鼓。三通鼓

家书,被你用梦境走过

便是一片绿荫

 

穿隐形外衣或披铠甲

你的行走不露破绽

在青春的催促下

用温柔,抚平心上的阳关

 

2013.2.21

  

博客:http://blog.sina.com.cn/u/2886464963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西川发在2014年第3期《诗刊》视点上的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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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诗刊》20143月号上半月刊“视点”栏目

 

编稿人语:

这是诗人西川的新作,读者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西川。在这首诗中,他有意加入了粗糙、异质的东西,甚至“非诗”成分,形成了一种丰富、庞杂、混沌的诗歌。诗人在南京醒来,站立在绵延的时间和广阔空间的交叉点上,过往的、文化的、世俗的、地域的、寓言的、现实的,想象的、梦幻的,各种纷杂的意识、景象、现象,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汇集在这一点——存在的我,万象纷呈,有如浩荡的大江,泥沙俱下,吞吐万物,具有一种历史的纵深感和文化的开阔性。这样的诗歌,是建立在观察、体验、思考、想象之上,具有强大的包容性和消解力,矛盾、戏谑、悖论、纠结和妥协,所有的一切,都涵盖和融合在一起。他的写作,不断地扩展诗歌的边界,他既是在解构常识,同时也建构一种新的意义。

 

《醒在南京》

 

西川

 

天亮的一刻我闭着眼听见雨声呃呃呃是听了半生的雨声并不浪漫 

雨声逼近夹杂着孤单的汽车声

汽车走远时雨声亦挪远但不一定是雨声挪远它只是变小 

就像一个人的存在不一定消失只是重量变轻

 

想象雨点儿扑地雨伞和雨衣的风景湿润 

静静的脚手架大吊车没有工人爬上爬下爬来爬去的一二三四五六个工地 

店铺小老板寄望在这样的天气卖出雨伞和雨衣

 

奇怪 

乡村的小雨淋在城市的大脑壳上 

小雨中的杏花张望着窗畔喝茶的小文人这是我印象里的江南 

 

这是地主秀才和农民的江南配合着书中自有黄金屋和颜如玉的古训

而今小老板和打工者的江南也是江南吗资本家的江南

肯定不是江南因为颜如玉不再投奔书本

 

怎么没有鸟鸣呢这是清晨的错还是鸟雀的错 

不知道我在用盲人的耳朵搜寻吗 

北京的鸟鸣开始于清晨四点而此地的鸟鸣几点开始是一个莎士比亚的问题

 

或者鸟雀已相约不再啼鸣 

孟浩然死去约1300年了他为鸟鸣写下的诗句代替他活了约1300 

对美国人来说这时间够长了对埃及人来说这不算什么

 

孟浩然习惯于山清水秀的生活可以想见他长得也山清水秀 

但无法想象他以何为生诗人又不代表生产力

 

他偶尔向江水吐露怨气不奇怪 

他是否因此卓尔不群于草莽是否凭胸中怨气结交到王维和李白 

可王维李白从不互致问候当他们同在长安的时候他们互相瞧不起

 

大江流日夜啊大江流动在我的床边这样说太夸张了

 

我改口

 

大江流动在我南京或金陵或六朝古都的客栈门前 

这是客栈或这是旅馆或这是宾馆或这是酒店 

对电话里的朋友说这是酒店对自己说这是客栈

 

有啥不同吗古人只住客栈并在墙上题字 

流风入民国方鸿渐将女人按倒在床时发现枕侧墙上题写的云雨

原来是昨日

 

女人女人秦淮河夜晚虽然依旧挂红灯但女妖精的没有那里现在只卖小吃

干净的床铺四个白色的枕头我只用了两个 

舒服的肉体舒服的勃起我在着昨天我不在前天我也不在

 

镜子里一个对称的房间有另一个我与我对称着你是我吗 

电视机黑屏左下角小红灯亮着表明它有电像少先队一样时刻准备着

你用我吧

遥控板一按就是媒体的世界

 

我微睁开一只眼旋又闭上 

 

今天谁死啊谁晒裸照今天哪个地方的工厂会爆炸 

今天哪个地方的城管要打人哪个地方的桥梁会垮塌哪个领导会被双规

 

七点二十分听见鸟鸣了鸟鸣来得忒晚我是身处深涧之中吗

 

分裂的现实感我内心的鸟鸣早已开始 

我从未向人提起我内心的众鸟来自不远处的敬亭山 

李白曾见敬亭山众鸟高飞尽但不知这众鸟是来到了我的心间喳喳叫个不停 

 

它们分成十六个派别选择在我心里吵嘴 

它们吵嘴时顾不上为旭日而歌唱

 

而窗外的鸟鸣尽量满足孟浩然的倾听 

仿佛窗外的世界不是真正的世界只有出事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 

不出事的世界不让人相信它的真实性仿佛它是虚拟鲍德里亚也有说不准的时候

 

于是有人跳楼被路人伸手接住 

伸手救人者被砸成高位截瘫被感动的市民响应报纸号召捐款捐物

而获救者拒绝捐出跳楼前夜的内心纠结 

而获救者被惊吓的爹妈以为世界会就此平静

 

走廊里飘过人声地毯中的细菌将脚步声吃尽

 

七点二十五分

梦的残渣 

小夏说泳池池水太冷所以她上岸穿了件衬衣复入水中

管理员又把她叫上岸来说不许穿衬衣下水如果觉得太冷可以穿三件泳衣

 

七点二十七分

梦的残渣 

小冯听见有人敲门便问谁呀门外人粗声回答是我这究竟是坏人还是好人

小冯再问什么事呀门外的粗声回答居然是不一定

 

梦中事算不算往事呢

梦中事若不算往事为何往事总向梦中事看齐

 

听见厕所冲下水的声音我活着别人也活着污水处理厂就近建在长江边

也许管百分之三十的用

 

但把尿直接撒到长江里的事我不干就像孟子吃肉而远庖厨

是有点儿虚伪是文明的必要的虚伪

如能躺在床上眺望长江我会虚伪而快乐地大声感谢合法的生活和非法的生活

 

客栈门外长江夜晚定有中华鲟游过但这是什么鱼呢

这么隆重的名字这么俗气的名字是谁给起的名字这是濒危物种吗 

大熊猫何不叫中华熊

 

长江上的运沙船吃水很深油漆斑驳没有一艘是新的 

迎着水面敞开奶子的女人前面抱后面抱都是女人的女人没有一位是难看的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两岸俗丽的花朵没有一朵为此而绽放那些快活的灯火没有一盏为此而熄灭

 

滔滔江水东去也

 

去年我曾到此一游曾从建错了风格的阅江楼眺望大江 

我假设我是龚贤一望大江开 

我本假设我是高启登上雨花台眺望大江来从万山中但没能得逞

 

江水改了道从雨花台望不到明代的大江了

 

从我的床铺也望不到大江这意味着我不是康熙我也望不见天下 

既望不见广州的人山人海也望不见重庆的人山人海

只好自认匹夫一个却又无干兴亡 

 

读报读网络新闻关心天下大事顶个屁用啊读小说而已 

我的小学老师中学老师害我不浅呐他们把我训练成一个旁观者 

一棵旁观的桃树或李树连开花也不必了

 

城里的梧桐树被放倒了地产商在市政府里有朋友 

我若当选下届市长我将把那些民国时代的梧桐树植回原处但无此可能

 

所以我不和他们交朋友 

我不喝酒我爸也不喝酒我爷爷也不喝酒 

 

所以我能在七点三十分顺利地睁开双眼我幽暗的大脑就透进了光亮

我望着天花板它虽有欧洲的豪华风格却是石膏做的

 

那石膏峻岭似的财富巍峨到吓人可算个屁呀 

昨天掉在我头上的三张小馅饼算个屁呀小小的声誉算个屁呀 

工程师们的成就感来得太容易了工艺美术大师们的成就感来得更容易

 

假装不俗其实很俗的趣味算个屁呀中等才华算个屁呀但已经不容易了

但算个屁呀 

 

权与势在韩非子看来顶顶重要可在庄子看来算个屁呀 

 

清醒的大脑嗡嗡叫了灵魂也醒了

 

历史分可被理解的部分和不可被理解的部分哪部分更强大

精细的品味在一个粗糙的时代该怎样传播

传播精细的品味等于传播亡国的种子这可以北宋为例土豪们不吃这一套

 

哦不能明说的不满和不肯说出的抱怨

 

该下床洗个澡了睡乱的头发让人以为我夜夜噩梦其实不是

肚子上的肉该收一收了睡醒的口腔该被刷一下了 

韩愈写落齿诗应在五十岁以前

 

七点三十五分谁给我上发条好让我关心一下我自己 

昨晚不会关的灯只好让它亮到现在我确实关闭了所有的开关

 

昨晚的宴会余音还在 

两个喝高到又搂又抱的男人两条被酒精加宽了的舌头 

一个说我刚去过法兰克福看我的皮包另一个说我刚去过巴黎看我的皮鞋

 

他们说的是自助游哇跑一趟欧洲九天十国 

孔夫子周游列国要能有这样的速度2500年前的天下就能免于礼崩乐坏

而跑步穿过欧洲说明欧洲没什么好看的 

或者说明他们真真来自后发达国家只能玩得这么辛苦

 

还不如好好待在江南天天眺望大江

从不同的角度

康熙到来的时候一定兴师动众

 

端午将近 

端午在任何国家都没有意义只在江南有意义而江南就是我床下这块土地

这也是吴地但也是楚地吗 

我在楚国有朋友我在吴国没有朋友我在江南倒也有朋友而此刻我一个人

 

路漫漫其修远兮路边的客栈一家一家何其多也

 

我撩开被子下地双脚认进一次性纸拖鞋 

 

深呼吸 

 

站稳

 

 

 

访谈:中国当代文学的海外传播(节选)

西   胡少卿

 

胡少卿:回到诗歌这块,谈谈翻译中的一些问题吧。联系北岛《时间的玫瑰》那本书。他在那本书里好像就是通过中文译本来谈论那些大诗人,背后体现了北岛的一个观念,就是觉得诗歌这个东西是可以通过翻译来了解其全部的好处的,你对这个怎么看?

西  川:我对传播类的翻译,跟对真正研究性的翻译,是有不同看法的。传播类的翻译是什么呢,只要你选对了人。第一拨翻译哪怕是糟糕的翻译都不怕,第一拨翻译不是翻译作品,第一拨翻译是选对人,就是你翻谁的东西这是最重要的。翻译是个技术活,选人那不是技术活,选人是一种眼光。一个人不怕糟糕的翻译,就像博尔赫斯说的,好的文学总是能战胜这些粗制滥造的翻译。中国那些不懂翻译的人,一天到晚嚷嚷着,因为中国文学没有好的翻译所以走不出去,我说这都是瞎掰,因为你不懂翻译,翻译的第一步不是好的翻译,翻译的第一步是对的翻译,是翻译谁不译谁的问题。中国每个作家都觉得自己该被翻译,这可没完了。

第二步,才是做细活。做细活才涉及到北岛说的那些,什么人翻成什么样。而翻成什么样,甭说北岛举的这些例子,就说莎士比亚,翻成中文以后,其实和英文里的莎士比亚已经离得很远了。他最大的远是,莎士比亚在英文里有时候是挺“坏”的一个人,挺“野”的一个人,一个坏小子,一个野小子,翻到中文朱生豪已经把他文雅化了,非常文雅,后来到了梁实秋那儿把他弄得特别弱。其实他是特别 strong 的一个人,胡说八道的高人,可以一方面赞美人类,一方面同时也可以骂骂咧咧,一方面非常高尚,一方面非常色情。但你在中文里读不出来,译者全给你弭平了。他们认为这是“文学”。莎士比亚是伟人,但“伟”在哪儿你实际上不知道。但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读了莎士比亚。所以我觉着,翻译这个东西,它是一个不断走样的过程。永远都是在走样。从中文到英文,从英文到,比如说保加利亚文,又走样了,保加利亚文到捷克文又走样了,它永远是走样的一个过程,但是这不怕。全世界文明之所以有今天,我觉得很多是翻译和翻译中的误读。误读其实是有它的正面意义的,误读和创造力之间是有关系的,所以我不是一个死抠翻译一定要正确、一定要翻得好的人。好的翻译对于本土语言,肯定是有刺激作用,有推动作用的。能够做得好,那当然很好,做不到最好,能够做到中等好,就不错了。

胡少卿:就是说变形总是不可避免的,但有时变形本身也是一种创造?

西  川:好的作品本身,即使你给它变形,它依然存在。

胡少卿:你觉得好作品不怕翻译?

西  川:不怕。

胡少卿:我有时候读比如说雪莱、济慈的译诗,的确觉得很糟糕,汉译本没法读下去,进而影响到对这些诗人的看法。

西  川:我刚才说的是到中等水平,这个东西只要到中等水平就可以了,那太烂就不是翻译了,那是瞎弄。

胡少卿:诗歌是尤其难翻译的。美国诗人弗罗斯特说,诗歌就是翻译中失去的东西。

西  川:这个你甭信他,这种说法就是传遍全世界的废话。弗罗斯特自己没做过翻译。弗罗斯特是这么说的,另一个人又那样说。这都不能一概而论。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读了那么多翻译。你说不能翻不能翻,如果是在哲学意义上说,我就不说什么了;如果是在操作意义上说,就该深入翻译行为本身。中国的诗歌翻译家们从 80 年代,实际上不是 80 年代,从戴望舒他们在解放前就开始翻译了,中国现代诗歌也受到了这个的影响。

胡少卿:翻译已经构成了传统的一部分。

西  川:对。

胡少卿:今天中国向西方输出自己的作品,包括一些思想,我感觉,好像是从低位到高位的样子,本身就处在一种比较被动的状态。

西  川:我倒不觉得是这样。中国的文化,尤其是中国的古文化,是一个强势文化。

胡少卿:但是古文化并没有有效地转化到我们当代作品中来。比如你刚才提到的禅宗的东西,道家的东西,它并没有有效地跟当代产生一个连接。

西  川:你现在讲的是中外吗?你现在讲的已经是中国和中国了。

胡少卿:我的意思是,你刚才提到,可能对国外来说,中国的古文化非常有魅力,如果说我们当代的作品传到国外去也要产生影响的话……

西  川:还有一个我觉得很重要:与其让中国作家走出去,不如让外国作家走进来。你让外国作家到中国来,就是让他到中国语境当中了解中国,这些人回去都会写东西。你让中国作家出去旅行,中国作家又不会外文,就是旅行,玩一趟,他推广不了什么。外国作家请到中国来,他们会带来一些想法,他们跟我们本地作家实际上还是可以交流的,然后他们回去还会写中国。中国已经有几个国际诗歌节了,但中国缺少一个真正的国际诗歌节。中国邀请这些世界上真正有头脑的人来到中国,比中国派自己的作家出去丢人现眼要划算得多。

胡少卿:对,刚才我们也提到过这个思路,比如王安忆的“上海写作计划”什么的。

西  川:刚才我说,我不太知道他们是怎么运作的,比如说他们都请到了谁——这个很重要——来到中国后都干了什么,跟谁见了面,这些我都不了解。不论是中国人去国外,还是外国人到中国来,都是为了使中国的形象更饱满地呈现在世界面前。直接把外国的这些作家、艺术家、诗人带到中国语境里来,比他只是读一段新闻要强得多。他在中国可以接触到普通人的思想,他打出租车,出租车司机都跟他聊一会,比你跟人家讲我们中国这个那个强多了。我曾经带着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计划组织来的几个美国年轻作家去 798。中国作协为这些美国作家安排活动的时候,没包括 798。从长城回北京的路上,我就跟中方带队的人说——因为我被请做顾问,美国人觉得我可以把两拨人粘合在一起——我说,我们去 798。美国人不知道 798 是个什么地方,我说 798 都是现代艺术。到 798 以后,一个英国作家,还是一个有爵位的英国作家,跟我说,都说中国有审查制,可是在 798 这儿感觉你们哪儿有审查制,根本就没有审查。我说中国也有审查,但不是你理解的那个审查。如果我们能够大量地请国外的作家、艺术家来,让他们真正地看中国是什么样子,比中国只是拿着几个小说跑到国外去,讲讲自己在中国的悲惨经历要好得多。

胡少卿:你好像参与组织过“帕米尔诗歌之旅”?

西  川:对,我当时就是把国外的作家请到中国来,但现在不做了。当时我请了一个斯洛文尼亚的作家,这个人叫托马什·沙拉门,他被称作美国一代年轻诗人的“秘密教父”;还请过罗伯特·哈斯,美国的桂冠诗人,得过普利策奖;以及垮掉派的第二代领袖人物安妮·沃德曼;加拿大总督文学奖获得者蒂姆·柳本等,全是这个级别的。来了以后我们一块爬黄山,那个托马什·沙拉门说:“以前我感到自己必须在纽约的街头思考世界问题,现在我觉得我应该站在中国的街头思考世界问题,而且看到黄山以后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不需要基督教,因为黄山就是你们的教堂。”说得多好啊。他们说的话对我也有启发。

他们会影响周围的人。中国在他们脑子里变成一个立体的形象。我跟他们讲,中国是非常复杂的,有多个层面:沿海地区,西北地区,西南地区,都不一样。走一走,看一看,他关于中国的概念就都丰满起来了。包括那些批评中国的作家,都应该请到中国来。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好诗欣赏(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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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悼

 文/诗阁雅韵

 

谁在豢养雾霾——让春天变成一场盛大的悼念

隆重,高调。八百里默哀,三千里致意

这确是葬礼的氛围,适于极致的悲痛与隐忍

一切都在场面之上,一切又都是影影绰绰

 

闪烁其词。没有人追究谁是被追忆的主角

侥幸逃生的花朵三缄其口,隐藏了唯一的证词

柳絮被阻隔在光阴之外,无法还原现场

终是一场大雪覆盖了山峦,同时也埋藏了一秋繁华

 

悼词的开篇巧夺天工,泥土早就喂养出了新绿

隐形的风在原地默诵赞美诗,柳树开始安魂

多么好啊——在这个模糊的世界,我们还能有一点信仰

就算故事无疾而终,也可期待一场春悼

 

就像你仍会从一首诗中走出,再次轻叩我的门扉

影影绰绰。每当此时,总有一丝光线从云缝里落下

成就了一组崭新的隐喻,让我追忆,并且幻想

一双蝴蝶在暗处破茧,从时光的折页里飞出

 

http://blog.sina.com.cn/u/2600163003

 

 

仓皇的二月天

 文/阆苑仙葩

 

 

灰黑色的天空朴素极了

一弯浅浅的月牙儿都是奢望

所有的星,瞬间隐匿于屋檐模糊的轮廓里

凝聚成噙满细雨的二月珠帘

焦黄的梧桐叶

迟迟不肯离开这仓皇逃脱的二月天

仿佛还在贪恋着虬枝的荫蔽

日子像被浸泡在茶里

一盏茶的功夫

还蘸着炉火温度的窗扉

就被三月裹着记忆的风吹开

陌生,熟悉,熟悉,陌生

在这颤抖的风中摇曳

顷刻间,我丢失在

镌刻于墙壁上斑驳的树影里

 

http://blog.sina.com.cn/u/2288387055

 

 

雪花

文/江南烟雨美

 

雪花以自己的姿态纷飞

成群结队。无视星空与大地

雪不会忘记天空

雪的思想谁也不能代替

雪有表演的舞台

雪占有大地的欲望无法遏制

麦子的思绪,油菜的情绪

被雪忽悠,被雪牵制

我喜欢雪飞舞的姿势

 

http://blog.sina.com.cn/u/2157025752

 

 

 

《修行》
文/千山暮雪
 

红尘滚滚
一个凡心未净的人
走进了木鱼声声的寺院

黑发落地
一个慧根不生的人
披上了佛光闪闪的外衣

方丈在上
一个无心问经的人
化起了像缘不是圆的元


http://blog.sina.com.cn/u/2440840564

 

 

 

春水足够葱郁的地方
 文/一苇a
 
 
春水足够葱郁的地方
我们拍照,面对茫然的松树
笑声绕过铁栅栏
可惜鸟没有停下来

早晨的大雪使我们激动
仿佛岁月又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风吹动红灯笼,吹开心底涌动的暗河
不能对你说的话啊,我尽可能压低嗓音
比竹林还低,比昨夜的梅花还低

那一张最终化入春水的白纸
让远去的不再远去
让苍翠的永远苍翠
 
 
 

苦咖啡心事

 文/水晶

 

 

原本不属于心灵的味道
飘落的尘埃
搅拌了纷飞的岁月
啜饮一杯了结陈年苦事
亦或心疾 亦或情绪
没有诠释 无法注解

伴着纯粹的纠结
昏暗的灯色
躺在舒缓的音乐中摇曳
品味或是品位
仅仅是一种饮品
充填劳顿或许寂寞

淹没了唇色 舌尖掠过
瞬时在思绪中穿梭
清晰或许模糊两可
伤情夹着清泪
浅笑掺着暧昧
滴滴渗入杯底沉淀

月光倾斜 迷漫视野
低语呢喃与杯道别
那一抹柠檬月色
勾起笔尖情结
这一杯 洒洒脱脱

 

http://blog.sina.com.cn/u/1892001360



 

不了凡尘

文/春色旖旎

 

春色旖旎,叫平生心事由悲转喜

爱情等不及,当奔涌而来

不留余地,直接天际,学芳草凄淒,

 

于是山青云依,水流扁舟拥挤

于是荒原自在,又收捡恁多私秘

更要请风当一介媒,让我衣袖拴你裙裾

 

定同你看雨淅、娇莺新聚,听花无语

良天已有相怜意,把憔悴扔在旧日里

纵寸心有绪,如何耐得,千里好景相逼

 

http://blog.sina.com.cn/ljl78477485

 

 

温暖困扰指间的寒

   /金丝猴

 

轻轻切开鸟鸣

似乎看到淡淡的花香

充满期待的心里

像一层春波在荡漾

面对将要溢出的希望

小心得不敢喘粗气

生怕苦苦等来的幸福

被意外轻易地沾污

时光悄悄流逝

落在心头的爪子

不知能否做出一盆火

温暖困扰指间的寒

       2014-3-2

http://blog.sina.com.cn/u/1802083950 

 

 
长相思

文/潇风秋雨

风缠绵,雨缠绵
高楼抚琴泪涟涟
长恨寸心寒

桃花颜,杏花颜
红颜梦醉弹指间
落红满沈园
 
 
 

曾经沧海

文/冢上春花

 
尽管沧海不善于等待,蝴蝶依然
无视诱惑的海市蜃楼,背负着
风云变幻,凌波飞越原始蔚蓝,
直到纤幽的飞行轨迹
化为绵长的情丝一线,让
隔着沧海的雌雄陆地
借情丝传递美妙心愿。要在
碰撞之后便融为一体的两个陆地
加速漂移,用渴望体贴的心胸
排挤浩瀚。

尽管海底排列深渊,
也不能阻止我到你身边;
尽管深寒中爆发火山,
也不能消弱我的呼唤;
尽管闪电刺入漩涡,
让洋流变得凌乱,也不能干扰
我生命里血的温泉。
佛的千手也不能按压
惊恐的鱼群跃出水面。

无量海水奔涌向两端,
群岛被排斥到爱的边缘,
剧烈碰撞发生在
永恒中富有弹性的瞬间。
你的双手,收拢了我的海岸;
你的酥胸,盈满了我的海湾;
你的红唇,让我的脉搏变成火焰;
而销魂的溶洞却不能溶解
礁石般的诺言。一颗雄心
在你奉献的
奶与蜜之地崛起——珠穆朗玛
迅速拔节的岩石超越极限,
自我实现的峰巅支撑
圣洁的雪莲。它就像是我们
历经轮回不可磨灭的缘。

天,比蓝更蓝,爱的雨露
挥洒在山脉两边。相拥从开始
直到永远,我只为你流下的热泪
流淌在冰川。

 

 

拣拾春天的梦

 

文/山之

 

似一朵荷花

甜甜的笑

让雨的抚慰风的亲吻 畅开

一片清纯

穿过

黄黄的泥土

长长的寂寞

莲藕洁白地成长

 

似一匹骆驼

昂起高高的头颅

把涩苦的回忆埋藏心窝

渴望 绿色滋润所有的视线

欣欣然

把自己嫁给沙漠

 

似一条春蚕

使出吃奶的力

咬破坚固的锁

推开房门

向往着一个灿烂的飞翔

即使去了就不再回来

 

似一叶兰舟

目光锁定远岸

不想腐朽在蔚蓝的海港

一夜飞渡

四周潜伏的漩涡

一生不断

歌着远航

 

 http://blog.sina.com.cn/u/2574176711

 


 

当下诗歌写作的哲学困境与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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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诗歌写作的哲学困境与突围

 

 

任何时代的诗歌都是关于人、人的生存方式、人的存在境遇的叩问,关于人生价值与意义的探寻。只不过不同时代有不同的解答和不同的艺术传递,也因此形成人的诗意哲学的心灵史。

当今时代,在市场经济潮涌的鼓动下,经济神话代替了政治神话,中国社会呈现了一种奇特的历史景观:人的生存现场是物化媚俗,喧嚣浮躁,时尚弥漫,广告覆盖;而其底里所潜伏的却是人文沦落,价值失范,灵肉分裂,人性异化,生存压力。人的尊严,变为物的价值,人成了商品,自我消费或被消费……

置身于这样的文化历史语境,人的生存处于极为尴尬和险恶的境地。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一个问题(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临到如此的历史节点和境况,诗人挺身其中,仰望天空渺渺,俯视大地沉沉,迎向和直面人世间的滚滚红尘,他不得不重新探问:诗人何为?诗歌何为?然而,身陷社会文化历史转型的巨大漩流中,他承受了从未有过的一种哲学眩晕和诗学迷惘;一切都在变动、转折与离析,上升与下沉,前行与倒退,开始与终结;一切都在冲突、断裂与崩解,真与假、善与恶、美与丑、男与女、爱与恨、生与死……面对这样的历史场景,诗人们虽也坚持创作,并且表面上呈现了一派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纷繁的风光,但因缺乏对人们生存本质的透彻,而使人们感到空幻、无着和寂寞。不思想、无思想,构成了当今诗歌写作的真正困境。

当然,我们那些卓越诗人,对此种人生历史的纠结,不是没有探索和破解。他们介入现实生活,以自我生命之感应时代之,在社会批判中首先进行自我批判,创作了一些勇于担当、充盈活力和有效性的诗作,尽管数量不多,却也是一片灰暗中的闪光,照亮了当下诗歌困境突围的精神指向。

不难认知,现代诗歌的困境,是现代人生存的困境,也是社会文化转型的历史困境,但就诗歌本身来说,则是写作的哲学贫困。为此,诗人对当今人生需有哲学的思考和观照。为了化解人生存的艰难与窘迫,他们从三个维度进行探索:

第一、折返内心,重塑心灵,对抗物质对精神的挤压;

第二、亲近自然,回归自然,从自然中汲取爱的源泉和生命的力量;

第三、从世俗的日常生活中,发掘潜在的诗意,追求灵魂的超越……

这是我从很多诗歌中,看到的关于人生价值与意义的主题意指和哲理思致。对此,我曾经极为赞赏,认为这为现代人的生存指明了出路,从而打破诗歌写作的沉沦。但是不久,我又疑惑,发现这似乎是一种无奈之举,总觉得有些逃避、妥协和龟缩,总觉得不那么理直气壮,缺乏应有的锐利与锋芒:回归自然,回归不去,而且渐行渐远;超越世俗,超越不了,反而越陷越深;折返内心,又有点隔绝世事、独善其身的狭小与落寞……

这样,诗歌写作就陷入了更深一层的困境:无力、软弱、挺不直人格的脊梁,像患了贫血症……。对此,我们能否实现写作困境的进一步的精神突围?这应有更深层次的哲学思考,也许这样才能孕育出新的写作可能性……

为此,我提出如下诗化哲学议题:

其一,物质享受与精神超拔。人作为生命体,离不开物质生存条件,一定的物质享受,也是人的生命的一种需求,我们并不提倡苦行僧式的生活,适当的物质追求,也是人生题内应有之义。但人又不能没有精神生活,精神超拔是人之所以为人的高贵与尊严。如果光有物质享用,只知道吃喝,而无精神意趣,那是人向动物退化。当然,只讲精神高迈,没有基本的物质保障,那也是不识人间烟火的凌空蹈虚。如何把两者结合起来,构建一种真正属人的生存方式?

其二、身体感知与灵魂升腾。对个人来说,身体感知是一切文学的出发与根本,眼、耳、鼻、舌、身五种官能,是沟通世界、与万物相遇的窗口。而审美则需要灵魂的观照与升腾。人不能只成为欲望的容器,但也不能只是灵性的虚幻。只有灵魂,是游魂落魄,只有肉体,是行尸走肉,把灵魂寄寓于肉体,使肉体托举灵魂,从而形成灵肉和谐通达的完整的生命修辞。让身体蕴含浓厚的文化意味,既维护人的本能与天性,避免诗歌的苍白,又让心灵与魂魄激扬丰盈,张扬人生命存在的理想……

其三,现实关怀与终极关怀。现实关怀永远是终极关怀的根基,现实是大地,终极是天空,人生是生命从大地到天空的旅程,应该在二者融汇中生成新感性、新体验。伟大的诗歌是勇敢楔入现实的诗歌。那么,诗人面对着怎样的现实呢?这个现实,就是中国社会现代转型期的人生境况。它被纳入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当代现实体现为这一进程中人的生存背景所在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变更与纠结;它被看成是人的灵魂挺拔其间的各种因素以现代化为轴心所构成的动态的历史结构和立体的社会力场。直面这样的现实,诗人以强烈的优患意识和焦急紧迫的热情、冷静深入的思考,探索和推进时代的更移与走势,使人通过自己的活动认清历史的某些本质,从而找到人自我存在的生命价值。这样,他们的创作被赋予了与社会历史同构顺应的更加包容、深邃的尺度和更加宏阔、多层的艺术空间。他们少了些否定意识,多了些建设精神,以巨大的综合能力和多样的语言策略,把长远目标置于现实之上、时代中心,并最大限度地把它诗化。

其四,诗人的道义伦理。道德与艺术,是一个历久弥新的诗学命题。尽管其极为复杂,但是泛道德化去道德化,任何一种趋向,都使诗人无法以一种真正有价值的方式从事自己的写作。新世纪诗歌伦理维度的遮蔽与匮乏,恰恰是它存在的隐痛,也是它苍白无力的内质根源。而整个诗坛对找工诗歌怠慢、冷漠和迟钝,也正是此种病症的外在表现。当下诗歌的道德问题,关涉到现实历史情境下诗人自我身份的精神定位。他固然已不再是文化英雄,而沦为普通人,然而,既然矢志做一个诗人,那么,他这个普通人在与普通人共命运中,在与人类生存自然呼吸和相通中,就应该葆有人之为人的最基本的良知。在他的人格结构里,必须以道义伦理为其不可或缺的重要基质。诗人的情感立场和写作姿态,只有以现代伦理为依据,并内化为自己生命的感觉,才能判定世间的善恶与美丑,高扬自己的价值取向,坚诗诗歌的社会公平与正义。

此外,个体经验与人类智慧,求真意志与人格真诚,个人书写与公共空间等等,也都是人生命运轮转的构成因素,因为人是社会关系综合的整体。

新世纪诗歌就是缺乏对生命的追问,对哲学的思考。人们普遍生活在冷漠、麻木和没有精神信仰之中,人人都是局外人又都不是局外人,比如南海事件,外国人登上自己的领土,如果是过去,连大学生都会上街游行抗议,如今国人已经麻木的不闻不问,这是一种可怕的现象。据说有位网友问某著名诗人为什么整天写诗却不对动车事故发一句评论?诗人回了他一个字:滚!从这一个滚字可以看出,当今的诗人和诗歌的状态(引自一箪对我博文的回复)……

因此,我仍有挥之不去的忧虑,在经济、物质、市场洪流的冲击面前,我所设想的这些人文建构是否经得起考验?也许仍不能从根本改变现代人的生存方式……

那么怎么办?杨匡汉先生在《以大智慧传达人类真实的声音》一文中曾说:文明、诗歌和艺术的生长过程,往往是一个退隐与复出的循环。诗己退隐久久,边缘久久。现在,是该迎向新世纪的太阳复出,即做出从边缘返回中心的努力的时候了。复出把汉语诗歌重新帯回涌动着生长的大地,帯回感性的、有血有肉的、有着人性丰富和崇高维度的情境,带回通过个人走向公众的独一份的中国经验、中国故事和中国情结----人类真实的声音中重要的一部分。”(《诗探索》2001年第1-2)

也许杨先生过于乐观了,但其指示的方向是正确的。问题是世纪之夜己达夜半,精神的贫困日益深重,需要神性的疗救,而且,诗性与神性相通,哪里有贫乏,哪里就有诗性。在此种文化历史语境下,诗人只要不缺席,他站在大地之上、天空之下,以诗性的人类哲学智慧,不断地思考和探寻现代人生存困境的解围之道,坚持现代性的诗歌写作,便是尽到了一个诗人的社会历史责任和艺术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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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经典:昌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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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诗百家】 <wbr>昌耀诗选 <wbr>(微信同步)

民间经典:昌耀

                  

                  责任编辑:一木  http://blog.sina.com.cn/u/2365805704

 

 

 

 



昌耀诗选

 

昌耀(1936—2000),原名王昌耀,籍贯湖南桃源。1950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入师文工团。1953年,在朝鲜战场上负伤后转入河北省荣军学校读书。1954年开始发表诗作。1955年调青海省文联。1958年被划成右派。后颠沛流离于青海垦区。1979年平反。后调任中国作协青海分会专业作家。1982年后参与“新边塞诗”运动,是新边塞诗派主要代表之一,后曾率团出访俄罗斯等国家。

 

 

良宵


放逐的诗人啊
这良宵是属于你的吗?
这新嫁忍受的柔情蜜意的夜是属于你的吗?
不,今夜没有月光,没有花朵,也没有天鹅,
我的手指染着细雨和青草气息,
但即使是这样的雨夜也完全是属于你的吗?
是的,全部属于我。
但不要以为我的爱情已生满菌斑,
我从空气摄取养料,经由阳光提取钙质,
我的须髭如同箭毛,
而我的爱情却如夜色一样羞涩。
啊,你自夜中与我对语的朋友
请递给我十指纤纤的你的素手。


 

斯人


静极——谁的叹嘘?

密西西比河此刻风雨,在那边攀援而走。
地球这壁,一人无语独坐。

1985


 

 

热苞谷


手持热苞谷的一对小男孩在街头追戏。
手持的热苞谷如同奥林匹亚圣火接力的火炬。
一切在加快成熟。

请看街头一对追戏的小男孩
他们手持鲜嫩的热苞谷大步越过一片一片太阳
像越过一片一片湖水。
像越过母亲的弹簧床。
他们躲过行道树忘情地朝前方追戏。
他们嬉笑什么?
林荫道上奔跑着男孩子蓝蓝的背心。
和高尔夫呢西服短裤。
和雪白的运动鞋。
父母在一旁骑着自行车随后尾随。
父母在一旁骑着自行车随后尾随。
奔跑着的一个男孩子
忍不住停步掰开热苞谷的一叶苞衣。
喜气的谷粒透过丝絮射出迷人的十字星辉
男孩子更紧地追逐另一个奔跑的男孩子。
热苞谷金黄的子实让城市的夏季瞬刻成熟。
男孩子奔跑在铁桥。奔跑在河岸。奔跑在光栅。
他们呼唤什么?
他们嬉笑什么?
听得到热苞谷飒飒的风声。
一切请加快成熟。

1988


 

 

意义空白


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不复分辩梦与非梦的界限。
有一天你发现生死与否自己同样活着。
有一天你发现所有的论辩都在捉着一个迷藏。
有一天你发现语言一经说出无异于自设陷阱。
有一天你发现道德箴言成了嵌银描金的玩具。
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呐喊阗寂无声空作姿态。
有一天你发现你的担忧不幸言中万劫不复。
有一天你发现苦乐众生只证明一种精神存在。
有一天你发现千古人物原在一个平面演示一台共时的戏剧。

1993


 

 

大街的看守


无穷的泡沫,夜的泡沫,夜的过滤器。
半失眠者介于健康与不净之间,
在梦的泡沫中浮沉,梦出梦入。
街边的半失眠者顺理成章地成了大街的看守。

寡淡乏味,醉鬼们的歌喉
撕扯着人心,谁能对他们说教仁爱礼义?
一会儿是夜归人狠揍一扇铁门。
唢呐终于吹得天花乱坠,陪送灵车赶往西天。
安寝的婴儿躺卧在摇篮回味前世的欢乐。
只有半失眠者最为不幸,他的噩梦
通通是其永劫回归的人生。
但黎明已像清澈的溪流贯注其间,
摇滚的幽蓝像钢材的镀层真实可信,
一切的魑魅魍魉暂时不复困扰。

1993


 

 



1 爱与死


是的,在善恶的角力中
爱的繁衍与生殖
比死亡的战残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我,就是这样~部行动的情书

我不理解遗忘。
也不习惯麻木。
我不时展示状如兰花的五指
朝向空阔弹去——‘
触痛了的是回声。
然而,
只是为了再听一次失道者
败北的消息
我才拨弄这支
命题古老的琴曲?
在善恶的角力中
爱的繁衍与生殖
比死亡的戕残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2 记忆中的荒原


摘掉荆冠
他从荒原踏来,
重新领有自己的运命。
眺望旷野里
气象哨
雪白的柱顶
横卧着一支安详的箭镞。……

但是,
在那不朽的荒原——
不朽的
那在疏松的土丘之后竖起前肢
独对寂寞吹奏东风的旱獭
是他昨天的影子?
不朽的——
那在高空的游丝下面冲决气旋
带箭失落于昏溟的大雁、
那在闷热的刺棵丛里伸长
脖颈手持石器追食着蜥蜴
的万物之灵
是他昨天的影子?

在不朽的荒原。
在荒原不朽的暗夜。
在暗夜浮动的旋梯
在烦躁不安闪烁而过的红狐、
那惊犹未定倏忽隐遁的黄翔、
那来去无踪的鸱鸺、
那旷野猫、
那鹿麂、
那磷光、
……可是他昨天的影子?

我不理解遗忘。
当我回首山关,
夕阳里覆满五色翎毛,
——是一座座惜春的花冢。



3 彼 岸


于是,他听到了。
听到土伯特人沉默的彼岸
大经轮在大慈大悲中转动叶片。
他听到破裂的木筏划出最后一声长泣。

当横扫一切的暴风
将灯塔沉入海底,
旋涡与贪婪达成默契,
彼方醒着的这一片良知
是他唯一的生之涯岸。

他在这里脱去垢辱的黑衣
留在埠头让时光漂洗,
把遍体流血的伤口
裸陈于女性吹拂的轻风。
是那个以手背遮羞的处女
解下抱襟的荷包,为他
献出护身的香草。……

在善恶的角力中
爱的繁衍与生殖
比死亡的戕残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是的,
当那个老人临去天国之际
是这样召见了自己的爱女和家族
“听吧,你们当和睦共处,
他是你们的亲人、
你们的兄弟,
是我的朋友,和
——儿子!”



4 众 神


再生的微笑。
是劫余后的明月。
我把微笑的明月,
寄给那个年代
良知不灭的百姓。
寄给弃绝姓氏的部族。
寄给不留墓冢的属群。

那些占有马背的人,
那些敬畏鱼虫的人.
那些酷爱酒瓶的人。
那些围着篝火群舞的,
那些卵育了草原、把作牧歌的,
猛兽的征服者,
飞禽的施主,
炊烟的鉴赏家,
大自然宠幸的自由民,
是我追随的偶像。

——众神!众神!
众神当是你们!



5 众神的宠偶


这微笑
是我缥缈的哈达
寄给天地交合的夹角
生命傲然的船桅。
寄给灵魂的保姆。
寄给你——
草原的小母亲。
此刻
星光客曲
又从寰宇
向我激发出
有如儿童肤体的乳香;
黎明的花枝
为我在欢快中张扬,
破译出那泥土绝密的哑语。

你哟,踮起赤裸的足尖
正把奶渣晾晒在高台。
靠近你肩头,
婴儿的内衣在门前的细丝
以旗帜的亢奋
解说万古的箴言。
墙壁贴满的牛粪饼块
是你手制的象形字模。
轻轻摘下这迷人的辞藻,
你回身交给归来的郎君,
托他送往灶坑去库藏。

(我看到你忽闪的睫毛
似同稷麦含笑之芒针;
我记得你冷凝的沉默曾
是电极触发之弧光。)

那个夜晚,正是他
向你贸然走去。
向着你贞洁的妙龄,
向着你梦求的摇篮,
向着你心甘的苦果……
带着不可更改的渴望或哀悼,
他比死亡更无畏——
他走向彼岸,
走向你
众神的宠偶!



6 邂 逅


他独坐裸原。
脚边,流星的碎片尚留有天火的热吻
背后,大自然虚构的河床——
鱼贝和海藻的精灵
从泥盆纪脱颖而出,
追戏于这日光幻变之水。

没有墓冢,
鹰的天空
交织着钻石多棱的射线,
直到那时,他才看到你从仙山驰来。
奔马的四蹄陡然在路边站定。
花蕊一齐摆动,为你
摇响了五月的铃铎。

——不悦么.旷野的郡主?
……但前方是否有村落?

他无须隐讳那些阴暗的故事、
那些镀金的骗局、那些……童话,
他会告诉你有过那疯狂的一瞬——
有过那春季里的严冬:
冷酷的纸帽,
癫醉的棍棒,
嗜血的猫狗
……

天下奇寒,雏鸟
在暗夜里敲不醒一扇
庇身的门窦。

他会告诉你:
为了光明再现的柯枝,
必然的妖风终将他和西天的羊群一同裹挟……

他会告诉你那个古老的山呷
原本是山神的祭坛,
秋气之中,间或可闻天鹅的呼唤,
雪原上偶尔留下
白唇鹿的请柬,
——那里原是一个好地方。
……

…………
…………
黄昏来了,
宁静而柔和。
土伯特女儿墨黑的葡萄在星光下思索
似乎向他表示:
——我懂。
我献与。
我笃行……

于是,那从上方凝视他的两汪清波
不再飞起迟疑的鸟翼。



7 慈 航

花园里面的花喜鹊
花园外面的孔雀
——本土情歌



于是,她惭然一笑,
从花径召回巡守的家犬,
将红绢拉过肩头,
向这不速之客暗示:

——那么,
把我的跌辔送给你呢
好不好?
把我的马驹送给你呢
好不好?
把我的帐幕送给你呢
好不好?
把我的香草送给你呢
好不好?

美呵,——
黄昏里放射的银耳环,
人类良知的最古老的战利品!

是的,在善恶的角力中
爱的繁衍与生植
比死亡的戕残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8 净 土


雪线……
那最后的银峰超凡脱俗,
成为蓝天晶莹的岛屿,
归属寂寞的雪豹逡巡。
而在山麓,却是大地绿色的盆盂,
昆虫在那里扇动翅翼
梭织多彩的流风。

牧人走了,拆去帐幕,
将灶群寄存给疲惫了的牧场。
那粪火的青烟似乎还在召唤发酵罐中的
曲香,和兽皮褥垫下肢体的烘热。

在外人不易知晓的河谷,
已支起了牧人的夏宫,
土伯特人卷发的婴儿好似袋鼠
从母亲的袍襟探出头来,
诧异眼前刚刚组合的村落。

……一头花鹿冲向断崖,
扭作半个轻柔的金环,
瞬间随同落日消散。
而远方送来了男性的吆喝,
那吐自丹田的音韵,久久
随着疾去的蹄声在深山传递。

高山大谷里这些乐天的子民
护佑着那异方的来客,
以他们固有的旷达
决不屈就于那些强加的忧患
和令人气闷的荣辱。

这里是良知的净土。



9 净土(之二)


……而在白昼的背后
是灿烂的群星。

升起了成人的诱梦曲。
筋骨完成了劳动的日课,
此刻不再做神圣的醉舞。
杵杆,和奶油搅拌桶
最后也熄灭了象牙的华彩。

沿着河边
无声的栅栏——
九十九头牦牛以精确的等距
缓步横贯茸茸的山阜,
如同一列游走的
堠堡。

灶膛还醒着。
火光撩逗下的肉体
无须在梦中羞闭自己的贝壳。
这些高度完美的艺术品
正像他们无羁的灵魂一样裸露
承受着夜的抚慰。

——生之留恋将永恒永恒……

但在墨绿的林莽,
下山虎栖止于断崖,
再也克制不了难熬的孤独,
飞身擦过刺藤。
寄生的群蝇
从虎背拖出了一道噼啪的火花
急忙又——
追寻它们的宿主……



10 沐 礼


他是待娶的“新娘”了!

在这良宵
为了那个老人临终的嘱托,
为了爱的最后之媾合,
他倚立在红毡毯。
一个牧羊妇捧起熏沐的香炉
蹲伏在他的足边,
轻轻朝他吹去圣洁的
柏烟。

一切无情。
一切含情。
慧眼
正宁静地审度
他微妙的内心。

心旆摇荡。
窗隙里,徐徐飘过
三十多个折福的除夕。……
烛台遥远了。
迎面而来——
他看到喜马拉雅丛林
燃起一团光明的瀑雨。
而在这虚照之中潜行
是万千条挽动经轮的纤绳……

他回答:
——“我理解。
我亦情愿。”

迎亲的使者
已将他搀上披红的征鞍,
一路穿越高山冰坂,和
激流的峡谷。
吉庆的火堆
也已为他在日出之前点燃。
在这处石砌的门楼他翻身下马
踏稳那一方
特为他投来的羊皮。
就从这坚实的舟辑,
怀着对一切偏见的憎恶
和对美与善的盟誓,
他毅然跃过了门前守护神狞厉的火舌。

……然后
才是豪饮的金盏。
是燃烧的水。
是花堂的酥油灯。



11 爱的史书


……
……

在不朽的荒原。
在荒原那个黎明的前夕,
有一头难产的母牛
独卧在冻土。
冷风萧萧,
只有一个路经这里的流浪汉
看到那求助的双眼
饱含了两颗痛楚的泪珠。
只有他理解这泪珠特定的象征。

——是时候了:
该出生的一定要出生!
该速朽的必定得速朽!

他在绳结上读着这个日子。
那里,有一双佩戴玉镯的手臂
将指掌抠进黑夜模拟的厚壁,
绞紧的辫发
搓探出蕴积的电火。

在那不见青灯的旷野,
一个婴儿降落了。

笑了的流浪汉
读着这个日子,潜行在不朽的
荒原。

——你呵,大漠的居士,笑了的
流浪汉,既然你是诸种元素的衍生物
既然你是基本粒子的聚合体,
面对物质变幻无涯的迷宫,
你似乎不应忧患,
也无须欣喜。

你或许
曾属于一只
卧在史前排卵的昆虫;
你或许曾属于一滴
熔在古鼎享神的
浮脂。
设想你业已氧化的前生
织成了大礼服上的绶带;
期望你此生待朽的骨骸
可育作沙洲一株啸嗷的红柳。

你应无穷的古老,超乎时空之上;
你应无穷的年青,占有不尽的未来。
你属于这宏观整体中的既不可
多得、也不该减少的总和。

你是风雨雷电合乎逻辑的选择。
你只当再现在这特定时空相交的一点
但你毕竟是这星体赋予了感官的生物
是岁月有意孕成的琴键。

为了遗传基因尚未透露的丑恶,
为了生命耐力创纪录的拼搏,
你既是牺牲品,又是享有者,
你既是苦行僧,又是欢乐佛。

…………
…………

是的,在善恶的角力中
爱的繁衍与生殖
比死亡的戕残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12 极乐界

当春光
与孵卵器一同成熟,
草叶,也啄破了严冬的薄壳。
这准确的信息岂是愚人的谵妄?

万物本蕴涵着无尽的奥秘:
地幔由运动而矗起山岳;
生命的晕环敢与日冕媲美;
原子的组合在微观中自成星系;
芳草把层层色彩托出泥土;
刺猬披一身锐利的箭镞……

当大道为花圈的行列开放绿灯,
另有一支仅存姓名的队伍在影子里欢呼着进行。

是时候了。
该复活的已复活。
该出生的已出生。

而他——
摘掉荆冠
从荒原踏来,
走向每一面帐幕。
他忘不了那雪山,那香炉,那孔雀翎。
他忘不了那孔雀翎上众多的眼睛。
他已属于那一片天空。
他已属于那一片热土。
他已属于那一个没有王笏的侍臣。

而我,
展示状如兰花的五指
重又叩响虚空中的回声,
听一次失道者败北的消息,
也是同样地忘怀不了那一切。

是的,将永远、永远——
爱的繁衍与生殖
比死亡的戕残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他忧愁了。
他思念自己的快谷。
那里,紧贴着断崖的裸岩,
他的牦牛悠闲地舔食
雪线下的青草。
而在草滩,
他的一只马驹正扬起四蹄,
徵开河湾的浅水
向着对岸的母畜奔去,
慌张而又娇嗔地咴咴……。
那里的太阳是浓重的釉彩。
那里的空气被冰雪滤过,
混合着刺人感官的奶油、草叶
与酵母的芳香……

——我不就是那个
在街灯下思乡的牧人,
梦游与我共命运的土地?


 

 


像一个
七十五度倾角的十字架
——他,稳住了支点,
挺直脖颈,牵引身后的重车。
力的韧带,把他的躯体
展延成一支——
向前欲发的闷箭……

——历史的长途,
正是如此多情地
留下了先行者的雕塑。


 

 


我记得。
我记得生命
有过非常的恐惧——
那一瞬,大海冻结了。
在大海冻结的那一瞬
无数波涌凝作兀立的山岩,
小船深深沉落于涡流的洼底。
从石化的舱房
眼里石化的大海只剩一片荒凉
梦中的我
曾有非常的恐惧。
其实,我们本来就不必怀疑,
自然界原有无可摧毁的生机。
你瞧那位对着秋日
吹送蒲公英绒羽的
小公主
依然是那么淘气,
那么美丽!


 

 

鹿的角枝


在雄鹿的颅骨,有两株
被精血所滋养的小树。
雾光里
这些挺拔的枝状体
明丽而珍重,
遁越于危崖、沼泽,
与猎人相周旋。

若干个世纪以后。
在我的书架,
在我新得收藏品之上,
我才听到来自高原腹地的那一声
火枪。——
那样的夕阳
倾照着那样呼唤的荒野,
从高岩。飞动的鹿角
猝然倒仆……

……是悲壮的。


 

 


烘烤啊,烘烤啊,永怀的内热如同地火。
毛发成把脱落,烘烤如同飞蝗争食,
加速吞噬诗人贫瘠的脂肪层。
他觉着自己只剩下一张皮。
这是承受酷刑。
诗人,这个社会的怪物、孤儿浪子、单恋的情人
总是梦想着温情脉脉的纱幕净化一切污秽,
因自作多情的感动常常流下滚烫的泪水。
我见他追寻黄帝的舟车,
前倾的身子愈益弯曲了,思考着烘烤的意义。
烘烤啊,大地幽冥无光,诗人在远去的夜。
或已熄灭。而烘烤将会继续。
烘烤啊,我正感染到这种无奈。


 

 

现在是夏天
——兼答“渎灵者”


现在是夏天,主体工程早经适时奠基破土。
班机盘旋上空重新留下世纪的震荡。
人们步入深渊如开拓金矿的矿工
感觉到不容置疑的灵异光辉的投照。
都市深渊这样的蚂蚁一样施工的大军
无数双手从无数个立面编织钢筋,
将行云流水、江河桥路连成庞然一体。
啊,是廊柱、墙的迷宫。是竖琴、金属花园。
是天堂积木、不败的甘蔗林、铁皮鼓……
昼夜超拔的节奏为新神谱系系添立四射之威棱。
应该让一切渎灵者无处蝇营狗苟。
如此忧郁。只有热浪与工程缓解信仰之创痛。
不要说已经将我逼入绝境。
我从不认为自己须臾离开那一被你们视作不祥
的穷途;
我的手心茁长过麦穗,仍必同样适于麦穗生长。
我的手心溶冶过矿石,仍必同样适于矿石溶冶。
够了。让我享有缄默。
现在是夏天,日光酽浓,红漆一样搅拌。
焚风炙烤,沥青胶结,燃气厚重涩眼。
主体工程夹峙在都市潮中如海流间的岛屿。
有人探手篱墙悄然抽走一块铁模坯具。
但是蓝色的主体工程象靛蓝的布匹一样素朴,
涮洗净皂沫后似的美洁,正祛除我的忧郁。

1992



致修篁


篁:我从来不曾这么爱,
所以你才觉得这爱使你活得很累么?
所以你才称狮子的爱情原也很美么?
我亦劳乏,感受严峻,别有隐痛,
但若失去你的爱我将重归粗俗。
我百创一身,幽幽目光牧歌般忧郁,
将你几番淋透。你已不胜寒。
你以温心为我抚平眉结了,
告诉我亲吻可以美容。
我复坐起,大地灯火澎湃,恍若蜡炬祭仪,
恍若我俩就是受祭的主体,
私心觉着僭领了一份祭仪的肃穆。
是的,也许我会宁静地走向寂灭,
如若死亡选择才是我最后可获的慰藉。
爱,是闾巷两端相望默契的窗牖,田园般真纯,
当一方示意无心解语,期待也是徒劳。
我已有了诸多不安,惧现沙漠的死城。
因此我为你解开发辫周身拥抱你,
如同强挽着一头会随时飞遁的神鸟,
而用我多汁的注目礼向着你深湖似的眼窝倾泻,
直到要漫过岁月久远之后斜阳的美丽。
你啊,篁:既知前途尚多大泽深谷,
为何我们又要匆匆急于相识?
从此我忧喜无常,为你变得如此憔悴而玩劣。
啊,原谅我欲以爱心将你裹挟了:是这样的暴
君。
仅只是这样的暴君。

1992




花朵受难
——生者对生存的思考


大路弯头,退却的大厦退去已愈加迅疾
听到滴答的时钟从那里发出不断的警报。
天空有崩卷的弹簧。很好,时间在暴动。
我们早想着逃离了。但我们不会衰老得更快。

我们横越马路时刮起秋风。
感觉女伴被自己的视觉蛰痛了。
她突然变色,侧转身跳开去,猛跑几步,
俯身从飞驰而过的车轮底下抢救起一枝红花朵。
时间对抗中一枝受难的红花朵。
快抱好我的献与。——女伴说。
她翘起小指尖梳理一下鳞瓣花页这样递给我。
这是我生平接受馈赠的第一枝花朵了。
修篁啊,你知道大丽花是怎样如同惊弓之鸟
坠落在车道的么?似我无处安身。
你知道受难的大丽花是醉了还是醒着?
似我无处安身。

女伴与我偕同大丽花伫立路畔。
没有一辆救护车停下,没有谁听见大丽花呼叫。
但我感觉花朵正变得黑紫……是醉了还是醒
着?
我心里说:如果没醉就该是醒着。

夕阳底下白色大厦回光返照,退去更其遥远。
时间崩溃随地枯萎。修篁,让我们快快走。


1992


 

 

鹰·雪·牧人


鹰,鼓着铅色的风
从冰山的峰顶起飞,
寒冷
自翼鼓上抖落。

在灰白的雾霭
飞鹰消失,
大草原上裸臂的牧人
横身探出马刀,
品尝了初雪的滋味。


1956


 

 

我的掌模浸透了苔丝


她从娘家来,替我捎回了祖传的古玩:
一只铜马坠儿,和一只从老阿娅的妆奁
偷偷摘取的“乾隆通宝”。

说我们远在雪线那边放牧的棚户已经
坍塌,惟有筑在崖畔的猪舍还完好如初。
说泥墙上仍旧嵌满了我的手掌模印儿,
像一排排受难的贝壳,
浸透了苔丝。

说我的那些贝壳使她如此
难过。

(选自《雪。土伯特女人和她的男人及
三个孩子之歌》之二)


1982




人·花与黑陶砂罐



一束从废园采来的杏花(其间杂陈的白色碎朵据
称是夜来香)在妻的拈握中迟疑了许久:
窗台上实无可落脚的地方了。


让她们生长在各自的枝干上原不好吗?
何必让她们痛苦?
何必让她们绝望、孤独、饥渴、涕零?

妻说:你别管。


窗台,那陶罐被一束鲜花罩住深不可测的渊口。
我见不到渊底的一潭寒水了……
听不到渊底欸乃一声的舟橹了……
嗅不到神农氏从渊底袅袅升起的草药香……

世事总是出人意料。
总要为人生妒?……


1985




一百头雄牛


(一)

一百头雄牛噌噌的步伐。
一个时代上升的摩擦。

彤云垂天,火红的帷幕,血洒一样悲壮。

(二)

犄角扬起,
一百头雄牛,一百九十九只犄角。
一百头雄牛扬起一百九十九种威猛。
立起在垂天彤云飞行的牛角砦堡,
号手握持那一只折断的犄角
而呼呜呜……

血洒一样悲壮。

(三)

一百头雄牛低悬的睾丸阴囊投影大地。
一百头雄牛低悬的睾丸阴囊垂布天宇。

午夜,一百头雄性荷尔蒙穆穆地渗透了泥土。

血洒一样悲壮。 

1986


 

 

朝朝暮暮(五首)


我承认,从那以后眼睛就易于潮湿。是性格懦弱?不辩解了。但我愿提及铁凝
近作里的一段情节,讲到一个少年打靶的梦想就要成为现实,忽被从操场叫到学
校食堂,面对山一样堆积而需他一一剔除腐叶的白菜,仅因其家族有“革命营垒
的对立面”,孩子对步枪怀有的那种敬畏的迷恋也就剥夺净尽。那少年坐下来强
忍住眼泪劈菜帮。四周静寂得很,他终于听见“泪珠落在菜帮上的噗噗声”,竟
是一种嘹亮。后来冻疮生满双手。是懦弱还是坚强?铁凝称他是最坚强的男子。

怵惕。痛


将军的行辕。
秣马的兵夫在庙堂厩房列次槽头扭摆细腰肢,
操练劝食之舞蹈并以柔柳般摇曳的一双臂,
如是撩拨槽中料豆。
拒不进食的战马不为所动。
这是何等悲凉的场景。
秣马的兵夫不懈地同步操演着劝食之舞蹈。
他们悲凉的脸蛋儿是女子相貌。
他们不加衣着遮饰而扭摆着的下肢却分明
留有男子体征。我感其悲凉倍甚于拒食的战马。
这场景是何等悲凉。
秣马的兵夫从被体内膏火炙烤着的额头
不时摘取一瓣络腮短髯似的发束,
他们就如是舞蹈不辍,
而以自己的烤熟之发束为食。
宛如咀嚼刍草。宛如咀嚼脑髓。
这种进食是如何险绝而痛苦。

拒食的战马默听远方足音复沓而不为所动。
这又是何等悲凉的场景。

痛。怵惕


我知道施虐之徒已然索取赤子心底的疼痛。
──如果疼痛也可成为一种支付?

我看见被戕害的心灵有疼痛分泌似绿色果汁。
同时朝觐两大明星体,而怀有了对于无限的渴念。
但你心存默契的异教徒,又是为甚而呢喃奔走?
生命的艺术,有似美妇红指甲的顽劣,而不安于毁灭。成为精神性存在,秋蛹?
谑奔?
覆裹之下深睡,──我这样称呼仰韶湮没的彩陶罐,而将拾到的一枚残片献给你。

樱唇冰冻,透出思维坚实的珐琅质。

拿撒勒人


穿长衫的汉子在乡村背后一座高坡的林下
伫候久久……。又是久久之后,
树影将他面孔蚀刻满了条形的虎斑。
他是田父牧夫?是使徒浪子?是墨客佞臣?
肩负犁铧走过去的村民
见他好似那个拿撒勒人。

穿长衫的汉子伫候在乡村背后一座高坡林荫,
感觉坡底冷冷射来狐疑的目光。
拿撒勒人感觉到了心头的箭伤。
而那个肩负犁铧走远的村民已尽失胸臆之平静。

圣桑《天鹅》


你呀,兀傲的孤客
只在夜夕让湖波熨平周身光洁的翎毛。
此间星光灿烂,造境层深,天地闭合如胡桃荚果之窾窍

你丰腴华美,恍若月边白屋凭虚浮来几不可察。
夜色温软,四无屏蔽,最宜回首华年,勾沉心史。
你啊,不倦的游子曾痛饮多少轻慢戏侮。
哀莫大兮。哀莫大兮失遇相托之俦侣。
留取梦眼你拒绝看透人生而点燃膏火复制幻美。
影恋者既已被世人诟为病株,
天下也尽可多一名脏躁狂。
于是我窥见你内心失却平衡。
只是间刻雷雨。我忽见你掉转身子
静静折向前方毅然冲破内心误区而复归素我。
一袭血迹随你铺向湖心。
但你已转身折向更其高远的一处水上台阶。
漾起的波光玲玲盈耳乃是作声水晶之昆虫。
无眠。琶音渐远。都说宇宙仍在不尽地膨胀。


 

 

草原


草原新月,萌生在牧人的
拴马桩。在鞍具。在鞍具上的铜剑鞘。
湖畔的白帐房因宿主初燃的灯烛
而如白天鹅般的雍容而华贵了。

夜牧者,
从你火光熏蒸的烟斗
我已瞻仰英雄时代的
一个个通红的夕照
听到旋风在浴血的盆地
悲声嘶鸣……


 

 

立在河流 


立在河流
我们沐浴以手指交互抚摸
犹如绿色草原交颈默立的马群
以唇齿为对方梳整肩领长鬣

不要耽心花朵颓败:
在无惑的本真
父与子的肌体同等润泽,
茉莉花环有母女一式丰腴的
项颈佩戴。

立在河流我们沐浴以手指交互抚摸。
这语言真挚如诗,失去年龄。
我们交互戴好头盔。
我们交互穿好蟒纹服。
我们重新上路。
请从腰臀曲直识别我们的性属。
前面还有好流水。


 

 

受孕的鸟卵


银色的
在没有屏蔽的空荡荡的地表
一只受孕的鸟卵。摇动。

心猿就此以肩胛抵开顽性拒斥
而受孕的生命
却有了乘坐快车穿行岩壳的体验。
感觉自己包孕在声光交织的
无数个螺旋。
感觉螺旋就是巨大的旋动本身。
感觉沿着不断撞开的拱形雷区
而朝前旋动不止。关闭的眼睛
已抵挡不住那些光环的迷人烧烤。
走出窒息。


 

 

一片芳草


我们商定不触痛往事,
只作寒暄。只赏芳草。
因此其余都是遗迹。
时光不再变作花粉。
飞蛾不必点燃烛泪。
无需阳光寻度。
尚有饿马摇铃。
属于即刻
唯是一片芳草无穷碧。
其余都是故道。

其余都是乡井。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马黎:245号和她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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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写《女工记》,我会经常去湖北、湖南、江西等地,跟随工友或者朋友一起去她们老家,杨红与周红是我去湖南碰到的两个女孩。这两个女孩大约是1997年或者1998年到广东从事色情行业。

  我有一位邻居是卖淫女,我说我是业务员,我们经常碰面,她经常带不同的男人回来,我会跟她点头,也仅仅只是点头。

  大约一个月后,我知道她是四川的,我们以老乡相称,她有时会到我房间借一些打工类杂志,我们之间的交流慢慢多起来,她会讲一些她们的故事,07年过年,她回四川了,告诉我回去相亲了。

  有一些类同周红一样的女孩,从事这个行业时很年轻,没读多少书,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她们没有了正常生育能力。我遇到从事这个行业的女性,她们似乎分成两个群体,一般来说,结婚后,如果生育了小孩,生活便走向正常轨道,返回到母亲、儿媳、妻子的正常角色,生活慢慢稳定下来。如果结婚没有生育,几年后,大部分人都离婚了……

  杨红们则是另外一条道路,她中间选择了外嫁,未婚先育。

  在这之前,我无数次想用道德等来评价这一切,但是在真实面前,常常觉得无言以对。

  (摘自郑小琼《女工记》后记)

  245号的孤独

  没了名字,也没了尊严

  《女工记》里,近100首诗,标题都是女工的名字:延容、姚林、田建英、杨红、周红。那些日子,郑小琼躲在工厂集体宿舍窄小的被窝里,用圆珠笔记下工友的故事,写上她们的名字。

  在流水线上,女工们被简化成了四川妹、贵州妹、装边制的、中制的,以及工号。刚开始,郑小琼被叫“245号”时很不习惯,后来才明白,那是管理的最好办法,因为工人三天两头离开,流水线前后协作的人还记不住名字的时候,这人就走了。

  但是,她还是努力地叫着她们的名字:插钢通的刘忠芳,旗仔的戴庆荷、陈群……因为她知道,每当人家叫她“装边制的四川妹”时,心里会难过,她更希望人家叫她的名字,“当她们听到我叫她们的名字,先是惊愕,然后会很兴奋地问:‘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每个人的名字都意味着她的尊严。”后来,她在诗里这样写。

  孕育财富发酵梦想的大工厂里,一个青春女孩最基本的身份象征,首先丢失了,之后,让她不习惯的东西太多太多。

  来东莞的八年里,她在十多家工厂打工,电子塑胶厂流水线的装配工,毛织厂的学徒,五金厂的操作工,鞋厂的品检,家具厂的仓管,还有录相带厂的装配工,车间文员,宿管,业务文员等等。工种虽然不同,但孤独感是相同的。

  “你刚熟悉一个人,也许明天她就离开了,你时时面对陌生,高强度的劳动等等,这种孤独太强烈了。当时我记得还查暂住证,走在大街上,怕被查暂住证,怕被收容等,生活在一种恐惧中。”

  一群外来者

  城市中有机会但没有港湾

  在她决定离开家乡,独自来东莞打工时,这些都是不曾想到的。

  她生长在四川南充一个普通农村,父母都是农民。她从卫校毕业后,没等到工作分配,因为家里为了供读书欠了账,所以不得不早点“出来”。正好,有个老乡在东莞打工,说很多工厂在招工。

  她只想在广东这边打几年工,赚点钱,回到家乡的小镇上开一个服装店或者小卖店之类就好了,“这是当初出来的理想。”

  很多年后,当她开始关注身边女工的命运时,也多次问过她们这个共同的问题:为什么要出来打工?

  “第一代——也就是二十年前的打工女说是为了要回去,第二代是要呆下来,第三代,也就是现在这一代90后,反问我为什么要回去?”

  几乎所有人都和她当初一样,没有高大上的理想,也没有想过婚姻爱情——在大城市,毕竟能够找到工作,大家也看到一些成功的例子,比如有老乡在这里打工几年,开了自己的小工厂等,“至少不像呆在家里,完全看不到未来,出来也许可以找到更美好的未来。”

  这些实实在在的、可预见的理想,后来怎样了?

  2008年,经济危机,郑小琼做工的公司倒闭了,恰好,广东作协有一个农民工作家培训项目,选了三十几个农民工作家到省作协培训,那些年,她已经零零散散写了好多诗,也得了一些奖项,便有机会到《作品》杂志培训,一年之后正式调了进去,工作至今。

  她没有回到家乡。跟她一起出来打拼的朋友,大部分也还在外面。“开小店的理想,后来冲淡了,随着时间,一些曾经的理想消逝了。在大城市,机会多,这是现实。”

  但是,虽有城市的庇护,港湾,依然找不到。郑小琼发现,这一代打工女的漂泊感,比前两代人更强。

  她曾经和一位名叫小玉的女孩交流过,18岁,农民工二代。小玉曾跟她抱怨:像妈妈那样天天上班,天天加班又如何,还不是要回老家,反正那点点工资也在这里买不起房,反正别人的眼里就是一个外来工。

  “因为父母们努力地工作并没有能够融入城市中,在她的意识中,知道融入城市是一种想都不能想的奢望。”郑小琼说,在城市管理者眼里,她们只是一群临时闯入者,一定会离开城市,回到乡村。

  纯粹的爱恋

  他们不想车子房子,只是相爱

  流水线、加班、背井离乡、疾病、卖淫、遗弃、流产……在《女工记》里,这样的字眼很频繁,郑小琼在屏幕那头发来四个字:这是现实。但她在诗里想呈现的,是更多被遮蔽的现实,比如单纯的爱情。

  2006年的一天,她生病了,在医院碰到了要去堕胎的工友,旁边陪着一个年长的工友。她这才知道,年长的陪很多工友来堕过胎,有一个工友在小诊所,清宫未尽,做了三次,估计以后难以生育了。

  “在工厂里,大家都是年轻人,自然会有爱情,但有很多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呆在一起,怀孕后选择去做人流,很多女工很年轻,来自乡村,这方面知识少,很少避孕。”

  尽管卖淫、色情交易等等消息在身边爆炸,但这些年的打工生涯,郑小琼反而感受到来自流水线的爱情要纯粹得多。两个底层年轻人,不知道对方的家庭、过去,没有想过房子,车子,他们相爱了。“那些一夫多妻的感情骗子有,但我见到更多的是纯粹的爱情,也许在现实面前有些脆弱,但是也有很多人开花结果。”

  比如她的工友里,男孩子来自贫穷的山区,女孩子是小镇上的,女孩看中他,仅仅是男孩人好,肯学,上进。男孩从流水线做起,后来做拉长、机修、工模师傅,他们恋爱时,他还是流水线的搬运工。

  “女工们的希望很简单:有一个可以眺望的未来,嫁人也好,或者至少有一个安居的地方,过得有尊严。”

  现实并非如此。她的手指上的伤疤,是在塑料厂打工时留下的,机器压掉了指甲盖。后来,她在五金厂打工五年,每个月都会碰到机器轧掉半截手指的事。而被狗咬死、过劳死、被拐卖的女工,无声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如今她最关注的,是女工的非正常死亡。

  “珠三角每年有超过4万根的断指之痛,我一直在计算着,这些断指如果摆成一条直线,它们将会有多长,而这条线还在不断地、快速地加长之中,此刻,我想得更多的是这些瘦弱的文字有什么用?它们不能接起任何一根断指,但是,我不断告诉自己,必须写下来,把我自己的感受写下来。”

 

钱江晚报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转载]索德格朗诗选:水面漂浮的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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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德格朗的诗,明快,轻灵,森林中的低语,特别符合我们对北欧慢生活的想象。这位31岁就去世的女诗人,仿佛森林中的修女,一生都在为分行的文字奉献自己的青春。读她的诗,不知为何,一下子想到了张炜《远河远山》,森林中的小雪,一个沉静的姑娘,热爱文字,生活恬淡。北岛的译文也好。

 

索德格朗诗选

北岛译

林中湖泊

我独自在林中浅蓝的湖泊

那阳光充足的岸上,

空中漂浮惟一的云朵

水面漂浮惟一的小岛。

夏日成熟的芳香

从每棵树的水珠中滴落

进入我敞开的心里

淌下小小的一滴

 

 

在大森林里……

在大森林里我迷了路,

我寻找我那童年听过的童话故事。

在高山中我迷了路,

我寻找我那少女时代建造的空中楼阁。

在我爱人花园我迷了路,

我的渴望追随快活的杜鹃栖息在那里。

 

 

冷却的白昼

1

临近的黄昏时白昼冷却下来……

汲取我的手的温暖吧,

我的手和春天有同样的血液。

接受我的手,接受我的苍白的胳膊,

接受我那柔弱的肩膀的渴望……

这感觉有点陌生

你沉重的头靠在我胸前,

一个惟一的夜,一个这样夜晚。

 

2

你把爱情的红玫瑰

至于我清白的子宫——

我把这瞬息凋谢的红玫瑰

紧握在我燃烧的手中……

哦,目光冷酷的统治者,

我接受你给我的花冠,

它把我的头压弯贴近我的心……

 

3

今天我头一次看见我的主人

战栗着,我马上认出了他,

此刻已感到他沉重的手在我轻柔的胳膊上……

我那银铃般少女的笑声,

我那头颅高昂的女人的自由在哪儿?

此刻我已感到他紧紧地搂住我颤抖的身体,

此刻我听到现实那刺耳的音调

冲击着我脆弱、脆弱的梦。

 

4

你寻求一枝花朵

却找到一颗果实。

你寻求一汪泉水

却找到一片汪洋。

你寻找一位女人

却找到一个灵魂——

你失望了。

 

 

老房子 

多么清新的眼睛面向古老的时间

如同那些漫不经心的陌生人……

我为我的旧坟而憔悴,

我那阴郁的伟大在哭诉

以无人见到的辛酸之泪。

我继续生活在旧日的甜蜜里

在建造新居的陌生人之中

在直到天边的蓝色群山上,

我和那些被俘获的树木低语

有时安慰它们。

多么缓慢的时间消磨事物的核心

并无声地踩着命运沉重的脚后跟。

我必须在这里等待那

给我的灵魂以自由、从容的死亡。

 

 

秋天苍白的湖

秋天苍白的湖

沉重的梦,梦见

那沉入海中的

一个春天雪白的岛。

 

秋天苍白的湖

你的波纹如何隐藏,

你的镜子如何忘记

那逝去的日子。

 

秋天苍白的湖

轻柔而无声地承受高空

如同生与死的一瞬间

在昏睡的浪头吻另一浪头之中。

 

 

岸诗两首

1

我的生命赤裸得

如同灰色的岩石,

我的生命冰冷得

如同白色的高地,

可我的青春带着燃烧的双颊而坐

并欢腾;太阳出来了!

太阳出来了,赤裸的我

整天躺在灰色的岩石上——

冰冷的微风来自那红色的海洋:

太阳正在落下!

 

2

在灰色的岩石之中

平放你白色的躯体,为

逝去的日子而悲伤。

你在童年听过的那些故事

正在你的心里哭泣。

寂静没有回声,

孤独没有镜子,

淡蓝的空气透过所有的裂缝。

 

 

我 

我是个陌生人,在这片 

位于重压的深海之下的国土, 

太阳用一束束鬈发探望 

而空气在我的双手之间浮动。 

据说我曾生在狱中—— 

这里没有我所熟悉的面孔。 

难道我是被人扔进海底的石头? 

难道我是枝头上过重的果子? 

在这里我潜伏于沙沙作响的树下, 

我将怎么爬上这滑溜溜的树干? 

摇摆的树顶交叉在一起 

我想坐在那里观望 

我故土的烟囱中的烟……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诗人舒婷进京参加十二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

深度解读:宋晓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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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这生命与世界相遇

——读宋晓杰的诗

 

邢海珍

 

 

 

 

    这是一个有些虚无又令我惊诧的词语,“忽然之间”好像是一个及其熟悉又不可思议的东西来了,我们身在其中,无法逃离又命悬一线。时间本是无比奇妙的事物,短暂或漫长,都在昭示着一种生命存在的深切的可能。在“忽然之间”有所感悟便已成为诗人,把“诗”作为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或许时间中余下许多似是而非的说法,在忽然之间或之后,不断地说出来或说下去。比如追求和失落,比如清醒和茫然,大地无边,时间无尽,一闪一闪的时光,也包括我们在内的生命,“忽然之间”我们来了,“忽然之间”我们又去了,而去了之后又无法再回来。著名诗人宋晓杰的这一本诗集《忽然之间》,一翻开便深深地打动了我,灵魂的窃响,哲学的私语,生命忽而飘逸忽而沉重,在“忽然之间”与世界相遇了,有多少感慨呢?诗人用诗来说话,而诗又能否说尽呢?

    宋晓杰是文学创作上的多面手,诗歌、散文、小说等方面都有出色的表现。但是,宋晓杰不论写什么,归根结底她还是一位诗人,是当今中国的一位当之无愧的优秀诗人。2003年,她参加了第十九届青春诗会;2012年她成为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这应当是她诗人生涯的“标志性建筑”,是她作为一个诗人对诗歌虔诚追求的丰硕回报。在首都师范大学诗人入校仪式的致辞中,宋晓杰说了这样一段话:

 

    我依旧心无旁骛,在东北那个叫做盘锦的城市安静地工作、嫁人、生子、悲喜、衰老,过着大致相同的人生。没人注意那些我抄在本子上的舒婷、顾城、北岛。只有极少的人知道我在编诗的同时喜欢把汉字分行排列。更少几个人知道我有某种“本领”,能把自己与柴米油盐中的那个我分开。唯有我自己越来越清晰地知道,我到底喜欢热闹还是清雅的故事,喜欢灯火璀璨还是繁星满天的夜晚,喜欢夸夸其谈还是心照不宣。关于这些,我的诗也知道。诗成为另一双隐形的翅膀,引领我飞升与降临,度流年,也度我自己,带着宗教的坦然、宽宥与光辉。在独立的生命中,诗是我喜爱的音乐、朴素的菜蔬、爱恋、美好与信心。正如帕斯捷尔纳克在《日瓦戈医生》中所言:我近些年的生活如此充实、洁净,沉浸在我所热爱的作品中,对我来说,它是灵魂上几乎持续不断的节日。

 

    在平常的人生境遇中,宋晓杰平静地工作、生活,与常人一样地操持家务,与柴米油盐为伴。是诗歌之神的引领,她的梦想有了朝心灵的上空、命运的远方展翅翱翔的机会。诗人“充实、洁净”地写作,流年岁月匆匆前行,生命自在而舒展地闪出让人感动的光彩。一路走来,不断地寻找着自我的诗人找到了诗,而这诗在如梦似幻的境界中凝结着,与诗人难解难分,他们浑然一体地成了一个独立的生命。

    近年来,我读宋晓杰的诗总有很深的感触。我曾写过一篇关于她的诗集《宋:诗一百首》的评论,拟定了一个“生命形态与诗的深度走向”的题目,她的诗写的是生命之“理”和生存之“道”,是对生命的形态、生存境象的体察式描述。但她不是停留在现象和表象之上,而是通过心理的省思、灵魂的体悟抵达哲学的深度。因此我说,宋晓杰写人生世界,她的诗有着浓郁的生活风物之美,不失常人的体温和情怀。但她更重视内在根性的表现,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在深度的追求中达成了对人性乃至生命精神本源的终极拷问。

 

 

    著名诗歌理论家陈仲义在《诗写的个人化与相对主义》一文中说过:“仿佛一提到个人化就必须倾心投身‘当下’,舍此不是正途,这就引发对当下形而下过度倚重。事实上,个人化不应淡化对‘彼在’的注目,因为‘彼在’总有一些属于更高境界的东西。面对茫茫宇宙大千世界,个人实在太渺小了。设若有更高境界的‘彼在’作牵引,多一份襟怀和视域有什么不好呢?”(杨克主编《1999中国新诗年鉴》第503页,广州出版社2000年6月。)在宋晓杰的写作进程中,她的诗正是强化了个人化的最大可能性,她既关注具象、琐细的事物,又极目高远拓展一己襟怀。她应当是一位“倾心投身‘当下’的诗人”,但她又决不忽略“彼在”的牵引。她的诗有很强的及物性,不是那种悬空式的大话,那些生活的况味让人多了几分贴近肌肤和心灵的亲和感,但这些都不影响诗人对高远境界、深邃思辨的追求。

    《最后,我留下……》应当是宋晓杰写得特别出色的一首诗:

 

    最后,我留下溪水、鸽群、林荫和平原

    让它们模拟我的声音,模拟那个没有抵达的圣洁之地

 

    最后,我留下暮晚,三两道闪电,阴天,或平静的黄昏

    让我看见天空下走动的牛羊,屋顶上缓慢的夕烟

 

    最后,我留下玉米、大豆、高粱,房檐下爆笑的一串辣椒

    让奢华的盛宴突然停止咀嚼,泪光闪闪

 

    最后,我留下棉布、毛线、木榻、喑哑的银首饰

    让儿孙们晒笑我这个老古董,长吁短叹地说我“活着的时候”……

 

    最后,我留下朴素的文字、句号,无须翻拍的老旧照片

    让重蹈覆辙的后来者不以为然,指指点点

 

    最后,我留下你:最后的终结者,最后的孤单

    让你抱着我的陋习死死不放:让你在午夜恶狠狠地咒骂我没心肝

    ——这样,我终于与人间和解!

 

    诗以六个“最后,我留下”领起,近于全方位地铺排了许多生活情境的细节,由于“最后”的宣示的主体性特征,诗中的一系列事物都化为一种情绪的流动,是内心独白式的倾诉,是一种心性体验的描述。诗人在平静的写意中注入了浓郁的沧桑色调,优美达观的情境融合了内心的怆然之思,其中暗含了深切的人生感悟以及对生死奥义的独特理解。这样的“与人间和解”的方式充满了智者自在与释然,其哲理和思辨的追求是在悄然中朝着既定的目标行进的。

    从根本意义上说,诗意的表达是具象的表达,是细节的表达。一个优秀的诗人要善于营造具象的情境,以细节来呈现心性和情怀的大向度,善于面对当下而指向“彼在”之维,以直觉中切近的物象寓含更宏大深邃的灵异空间。宋晓杰的诗是细致的,她是从直觉中找到了诗意和思想的故乡,心灵和理性的穿透力让她笔下的寻常事物获得了另一种生命的活性,就像一个人登上了山峰,风云于胸中际会,景物在视野中展开,梦想升至高处,境界则全然不同了。

 

    没有风,却冷到骨头里

    我们必须不停地倒腾双脚

    就像树,不想活得太长

 

    在一个好天儿,去看锯木场

    去看两棵白桦的最后时光

    反正是要倒下去的,何必那么悲壮

    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顺着你的性子

    找一个舒服的方向……

    清晨出发,稍晚一些时候返回

    这一天,转眼就被饥饿遗忘

    年轮是小小的漩涡吗

    祈祷几遍,才能升入天堂?

 

    夜里,我听到一个陡峭的声音

    尖利而空旷……不久,就弱下去了

    ——绵密的大雪掩盖了血迹

    就像人类,埋葬了未来和善良

 

    这首以《锯木场的时光》为题的诗中,诗人写的诗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去锯木场。诗从“冷”入手,——“冷到骨头里”,而且“必须不停地倒腾双脚”,自然地引向了“树”——“就像树,不想活得太长”。由“冷”的实进入“树”的虚,一个“像”把树虚化为一种想法,诗由物性变为心性,这样的变化是重要的,是诗与非诗的分界。此诗的核心诗意是从“两棵白桦的最后时光”开始的,活着的大树被锯倒,敞开了一种人的悲悯情怀,与前文的“不想活得太长”有了内在的沟通,使诗的情感顺势而下;“反正是要倒下去的,何必那么悲壮/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顺着你的性子/找一个舒服的方向……”自然地诗化开去,还是心性的延展。诗人自如地把生活现实、人生即景活脱地摄入笔下,而且驾轻就熟顺势生发出对悲剧性的感叹,“年轮是小小的漩涡吗/祈祷几遍,才能升入天堂?”这锯木场对于诗人来说,无异于一段精神炼狱的路程。结尾一节写锯木那“尖利而空旷”的“陡峭的声音”,诗人处理得意蕴绵长——“不久,就弱下去了,弱下去了”,细节性的蓄势是为最后的“——绵密的大雪掩盖了血迹/就像人类,掩埋了未来和善良”而做好了准备。这是诗的高度,是形而上的金属之声,是从具象和细节中升华而出的对人类悲剧性的省思,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忧患的叹息。正如司空图《诗品》有言:“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著手成春。”身边取物,俯拾既得;天工化物,春景自然。宋晓杰的诗全不是费力而为之,顺乎常态地写去,水到渠成,总能抵达豁然天宽地阔的境界,她的深度好像是一种本然的趋势,而非刻意为之的。

 

 

    其实,新诗就是用散文的语言方式来写作。新诗与旧诗的区别与此有关,把旧诗的收敛了的、凝缩了的语言打开来,自由而随意一些,这就是新诗,从大体上看是这样。但新诗毕竟是诗,而不是散文,二者又要各自独立,所以散文化是新诗发展中带有悖论色彩的问题。没有散文化就没有新诗,完全散文化又使新诗不成其诗。大诗人艾青在《诗的散文美》一文中说:“散文的自由性,给文学的形象以表现的便利;而那种洗炼的散文、崇高的散文、健康的或是柔美的散文之被用于诗人者,就因为它们是形象之表达的最完善的工具。”(《诗论》第15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8月。)诗人艾青是从散文语言表意的自由性这一角度来阐述散文与新诗的血缘关系,这种亲和力是诗人从自己的写作实践中感受到的,如他的《大堰河——我的保姆》就是用散文化的语言方式写成的。但也不能因此完全混淆新诗与散文在语言上的区别,不是让新诗完全变成散文,而是吸收散文语言的表现优势,使新诗成为散文之外完全独立的文体。

    回到宋晓杰的诗中来,她的诗是以散文化显出一种鲜明特色和艺术表现优势的。诗人把口语的形态变成精炼而极富表现力的书面语,这样的语言是真正意义上的新诗的语言,而不再是散文的语言了。宋晓杰是多栖的作家,诗人又写一手漂亮的散文,这是优势互补,诗人宋晓杰在这种优势中做得游刃有余。我很喜欢《斜阳微微地照着》这首诗,此诗有比较重的散文化倾向:

 

    下午四点钟的光景,我走在大街上

    126路公共汽车把我卸下来,它会不会

    跑得更快一些……对我来说

 

    美人蕉是真正的美人,冬青

    刚刚理过头发,愈加老实、敦厚

    小草是它们虎头虎脑的孩子,在浓荫的

    掩映下,捉迷藏,快活着。我提着儿子的

    新哑铃和课后的辅导书,在微微的斜阳中

    一直走,一直走,就走进了暮年

 

    斜阳微微地照着……。这时的太阳

    是大而虚弱的,但水分充足、恰到好处

    像我大瞪的眼睛,只会填满泪水

    ——根本看不清什么

 

    诗的描述有着一定的“纪实性”,或者可以说是一种散漫的表述方式,笔下率性、随机的成分较多,有明显的散文式的话语特征,尤其诗中直击生活现实的内容更接近散文的叙述和描写。但我说这是非常出色的诗,在写实的表征下,其实诗人不是在写实,而是在主观性的关照之下不断地加大了虚化的力度。许多看似有意无意的一笔,都暗藏了诗的暗示的机锋,比如说“在八里庄和十里堡,哪一站都行/哪一站,都是一样的景色”,比如说“一直走,一直走,就走进了暮年”,比如说:“像我大瞪的眼睛,只会填满泪水/——根本看不清什么”,都与诗人内心深藏的命运的迷津有关,释然或无奈,纠结或放怀,一字一句都与世事的变故、生命的茫然深切地联系着。她的写景记事有时与散文十分相似,但细心看去就会发现其中的奥妙,不仅其中多了不少主观性的感叹,而且这些写景记事都有些似是而非,看似“纪实”的表征之下多了一些幻化的色彩,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写景记事。确切地说,这种造情造境的方式是写意,其本质还是一种象征,写之“形下”,而寓“形上”之思,景、事的深处涵纳了人生世界的终极况味。

    宋晓杰的诗,或许是强化了散文的体征和美质,散文化的语言方式在她这里已不是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她的“化”是成功的。她诗歌的语言之美表现为通透、灵活、自然、老到的特性,没有障碍的顺畅,但绝不影响含藏蕴藉,清澈但有深度。散文之“散”在宋晓杰的诗中体现了一种疏放、舒展的艺术效果,有稀释、化开意象内蕴过于纠缠的作用,这样的艺术表现更趋从容和自然。诗人特别重视自我经历中最为真实的景致和物象,近似散文地录写下来,便可生发出充盈的意趣。《很容易就安顿下来》较为充分地表现了这样的特点:

 

    很容易就安顿下来

    在异乡,我只需一间单人房、一张单人床

    青灰的床单、瓷的咖啡杯、棉睡衣、笔记本

    和薰衣草的奶液、聂鲁达诗选,都是从家里带上的

    有它们陪伴,大约不会孤单

 

    在这里——我是自己都不认识的好吃懒做者

    听铃声上课,按时吃饭,长肉,不干家务

    在缩水的黄昏中,在脚手架硬碰硬的拨节声中

    来来回回地,把自己遛成狗

 

    我想我的确是一个闲人,一个突然暴富的人

    三十多年来,第一次有的是时间

    第一次痛痛快快、没心没肺地体会遗忘——

    当夜静更深,我反反复复盯着一行字,不往下看

    或者,在蒙尘的镜子中,没完没了地

    看一张异常陌生的脸

 

    诗中所写的是“在异乡”的真实的情境,写一个人简单的生活,诗人把杂乱的生活内容进行了提纯和整理,于乱象中抽出清晰的条理。诗几乎不见意象和象征的标志,但描述中却是一种写意的方式,散文的表现已使意象不自觉地化入到情境之中。但读过之后,就会感受到在生命存在的大背景下的一个孤独者的人生状态,人与时光对峙,这就是隐形的意象,是散文式的描述使意象得以“稀释”,诗人的悟性从字里行间丰富的意趣中自然地透露出来。“在缩水的黄昏中,在脚手架硬碰硬的拨节声中/来来回回地,把自己遛成狗”,这样的用语和修饰新异而生动,诗意的创造是不可重复的。“当夜静更深,我反反复复盯着一行字,不往下看/或者,在蒙尘的镜子中,没完没了地/看一张异常陌生的脸”,诗的结尾以这样精彩的三行把诗意推向了一种思辨的高度,形象而生动地活画出了寂寞中生存的景象。

    金代大诗人元好问说:“眼处心生句自神,暗中摸索总非真。”(《论诗三十首》)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诗人,无论写什么,都是真性情的表现。只有刻骨铭心的切身体验,才能有撼动心魄的诗句。亲历亲为,亲眼所见,从心而出,否则就没有真实之境。宋晓杰的诗有强烈的身世感,她的散文化的方式勾陈真意,确是言为心声,诗意的灵动像秋天的风,通透、爽利,可以直达心灵。因为率真、灵动的贴近感,宋晓杰的诗有很强的渗透力和感染力,有直入心扉的效应。

 

 

    宋晓杰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诗人,她以自我心性的敏感去浸染、整合她所感知的事物,人生世界的景象在她的诗中成了一个葱郁、灵性又多姿多彩的天地。她从直觉出发,从自我的生命本色出发,她不断地强化心灵内在的力量,使诗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诗。多年来,她在艺术修炼,特别是语言表达的修养方面已达到了极高的境界。她的诗歌话语空灵优美、游刃有余,他的创造力是令人敬佩的。

    已故作家史铁生在《随想与反思》一文中说:“从人的困境出发建立观念,观念是活的,一旦不合人的需要,改革起来也容易。从已有的观念出发构造人性,人性就慢慢死掉。死掉人性的人去改革,常常是再把活着的人性屠杀一回,立起一个更坚固的囚人的观念。”(《史铁生散文》下,第15页,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8年1月。)由此我想到诗人写诗,诗的形成在一定意义上讲也是“建立观念”,而观念的建立正是诗人始终“从人的困境出发”的结果。无论是建立观念还是构造人性,一个优秀的诗人的创造不应是从已有的观念出发,而是直面人的困境,从生命的直觉和体验出发,创造出活的观念,而不是让人性死掉,而不是“再把活着的人性屠杀一回”。

我说宋晓杰是一位有才华有创造力的诗人,主要是说宋晓杰的诗歌写作就是从人的困境出发,写生命的存在与现实的体验和感受,把生存现实尤其是当下最直接的内容纳入写作的范畴,研究直观的具象性细节包含的生命意义和价值,她的诗不是从“已有观念”出发的无意义的复制。在《平安夜》一诗中诗人这样写道:

 

    北京城,乃至更远

    大地上不是平安,而是欢腾

    雪迟迟没来,却并不影响人们快活

    我也是爱快乐的。但是,600公里之外

    细菌在儿子的体内也开始欢腾

    药片、睡眠、红糖姜水,都无济于事

 

    热闹我能想象,疾病也能

    只是——橱窗里的灯火点起来了

    圣诞树的松针,明明灭灭,像五颜六色

    的针,一下一下精确地刺痛……

    天空中,多出两颗焦灼的星星

    十字花儿旋转的光亮

 

    诗人写身居京城中的一段生活境况,其中自有许多生存的实景在,平安夜所寓含的“平安”之意被诗人取来并注入了反向的因素,创造出与自我身世体验有直接关系的令人深思的意境。她把自己“一个人的平安”与儿子的“疾病”进行观照,抒发了一种人生的深切忧思,我相信这是宋晓杰此情此景中独一无二的的诗意创造。这样的诗情绝非“已有观念”的产物,而是来自诗人直觉的生命体验,是她生活中实实在在的情感经历,其间所生长的人性内容则也是不会“死掉”的顺乎情理的人性了。

    诗人应有灵性和悲悯自不必说,灵性的引导,诗人的心才能深切地感悟,由悲悯而能快速地走向亲和与爱。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把最真诚的心性打开,便会有一个天地无比开阔的世界向你走来。宋晓杰的诗歌境界有一种巨大的包容,万事万物的汇聚,如星光万点,构成了一个绚烂的图景。这就是心性决定的,心性敞开,诗意便有了高翔的翅膀。清代诗论家叶燮在《原诗》中说:“我谓做诗者,亦必先有诗之基焉。诗之基,其人之胸襟是也。有胸襟,然后能载其性情智慧聪明才辩以出,随遇发生,随生即盛。”(郭绍虞主编《中国历代文论选》一卷本第32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11月。)所谓“胸襟”就是指人的内在心理品质,是人对外在世界的关怀和容纳。一个诗人的胸怀和气度决定其诗的境界高下,决定诗的品质的优劣,“诗之基”的提法是对诗人心性情怀修养的高度重视。

    宋晓杰是一位视域开阔、气魄很大的诗人,性情高远,诗笔纵横驰骋,“心事浩茫连广宇”。有胸襟,加之学识灵性足具,一旦触动诗情,自然是“随遇发生,随生即盛”的。她之所以能把许多寻常事物演绎得有声有色,之所以能把一个小点开掘得深入幽微、张力十足,确是与诗人的胸襟有关。胸襟是一个诗人创造力回旋、舒张的大空间,如其胸襟的天地不够宏大,诗的境界也绝难大开大阖、往来自如。宋晓杰有一些小诗写得韵致充沛,是在尺幅之中见出了明媚和高远,可以读出一江春水和千里平原的大情境来。《绝尘》写的是生死,写一个生命的消逝,这样的诗在宋晓杰的笔下可说是已把哀挽之思化为一种回肠荡气的诗情:

 

    最后一个字叫绝笔,最后一首歌

    叫绝唱。早春是明媚的,我们却在谈论死亡

    谈论一个熟识的人,正在消耗细胞、骨肉

    和年华,抽出丝一般的阳气,慢慢紧迫……

    她爱戴草帽、爱穿白底儿红字的T恤

    爱山水、花鸟,爱甲板后面欢笑的浪花

    ……她还没有爱够这纷飞的尘土

 

    可是,这尘土也是爱她的。每当想起

    大地和花朵,便看见一小匣珍贵的尘土

    高高在上,标签却是:人间的姓名

 

    一个人的爱是很漫长的,但生命的短暂却由不得这种主观的漫长,爱着时却要绝尘而去,留下的是尘土,“高高在上”的尘土,一个“人间的姓名”就只能这样空留人间。“绝尘”的情怀是博大的,当然其中不无感伤和失落,但诗人的整个表现过程中,是把这种情绪暗含在诗意的美感之中,是被达观、从容的襟怀所包容的。《雪在烧》是一首叹人生短暂的诗,这个题目本身就很有思辨性,人生世界的许多丰富内涵都可以从中发掘出来。在一首短制之中,诗的构思非常巧妙,从“小雪”到“大雪”的过程就是生命燃烧的过程,“雪在烧”作为诗的意象有极大的空间性:

 

    不是月下的清辉——不是。

    这个下午,是有把握的

    除此,我说不出别的什么

 

    小雪,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的乳名

    大雪则是满头银丝,一夜成灰

    来去之间,白哗哗的光阴流淌成河

    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曾经有谁

    侧身经过

 

    白马入芦花,银碗里盛雪

    终究会有一个人,呼啸着奔来

    如一列晚点的列车,震颤过后的大地

    寒光一般寂灭……这遥远的今生

    有限的今生

 

    在很多写雪的诗中,这一首诗是极见功力的一首,开头三行诗从与雪相似的事物——“月下清辉”开始,嵌入了一种清淡的禅意的境界。本来是中午,却说夜色,“我说不出别的什么”是特别典型的语焉不详,旁顾而言他,诗人似乎在有意打造一个迷茫之境。第二节涉“雪”而不是“雪”,写由“小雪”到“大雪”只是“来去之间”,此时之雪乃是“白哗哗的光阴流淌成河”,而人生则必在水中“侧身经过”。宋晓杰笔下的大雪景包容了人生世界和岁月时光,举重若轻的表现深刻到位。第三节结尾巧妙地把雪景化为诗情,白马、芦花以及银碗、雪乃是白白相容,雪、人、列车汇于一处,“寒光一般寂灭”,最后是对生命短暂无常的深深的感叹。正如清代学者王夫之在《夕堂永日绪论内编》中说:“情景名为二,而实不可离。神于诗者,妙合无垠,巧者则有情中景,景中情。”(部绍虞主编《中国历代文论选》一卷本第31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11月。)宋晓杰借雪景写人生,写人对生命悲剧性的深切体验,情景水乳般融洽,可谓形神兼备,读来真是意味绵长。

    宋晓杰虽是女性,但她的诗却是侠骨柔肠,许多时候倒是有一股子血性男儿的义气。她善于把回荡于胸中的情思化为灵动具象的诗意境界,许多看似琐碎的事物在她笔下常能浑然一体,陡然变生出令你惊异的炫目之光。《简笔画》只是一首十行的短诗,但其意象的组合却显示出诗人极强的创造性:

 

    一条线是闪电,劈开大地

    二条线是弯弯曲曲的河

    三条线是脉脉的远山,绵延不绝

 

    在冬天,不宜饮酒、哭泣、怀念

    白亮的天光下,亦不宜写忧伤的文字

    我别无长物,只有清茶一盏,明月孤悬

    怀揣一只马良的神笔

    用风雪来掩埋,以及灌溉

    删繁就简地留下雪野

    和大片大片的空白

 

    诗人写三条线,有序地排列开闪电、河、远山这三种大自然的意象,展示了宇宙天地的壮丽图景,诗人在一个近于空白的世界上一展襟怀,创造了一个简洁但不简单的诗性精神的写意境界。清茶一盏,明月孤悬,“用风雪来掩埋,以及灌溉”,文字如此简练,却活画出了一种神韵,一种风骨。

 

 

    在《忽然之间》中,除了“短歌”部分的短诗之外,还有“长吟”部分的四首长诗,这是宋晓杰这本诗集中颇具重量的作品,是阅读中不可忽略的部分。

    如果说短诗是短而急的喘息,那么长诗就应当是深呼吸或长长的叹息。与前边的短诗相比,这四首诗更充分更自由地现实了透视人生命运和大千世界色彩斑斓诗性内涵的目标,抒写着心中更为悠远更为隐秘更为繁复的清醒和茫然。《秋风辞:逝水之湄》是一首内在之思更多一些的诗篇,近于灵魂的自语和独白。诗的开篇是题为《黄昏小夜曲》的短诗,全诗如下:

 

    还不到时候,但我的赞美

    已于月圆之夜提前出发

    寂静,正是我所热爱的那样

    有几分离愁,几分悬空,几分微寒

    ——仿佛一转身,就能看见

 

    而黄昏,迟迟未归

    像贪恋蜻蜓、瓜棚和白色天光的孩子

    总在最后的时辰,憋红脸膛

    童年的游戏,与奔跑和夜晚有关

    欢喜叫喊,以及还没擦干眼泪的欢笑

    叫嚷带出的风,还在;而人类

    已换了一茬又一茬!

 

    秋风望不断,年年是一样的逝水

    年年流了又流,流了又流

    终不能唤回春风,唤不回儿时的

    哪怕任何一张孩子的脸

 

    在秋风和逝水之间,宋晓杰永远都是大自然的孩子,她心中装着故乡、童年、河流和大地。她的质朴和优美的长调的咏唱方式特别充分地打开了灵魂的大门,在现实的风景和往昔的时光里往来穿行。秋风不断,河水流长,“童年的游戏”奔走于前生和今世的冥想中,欢乐与感伤同在,让人沉湎其中甚至流连忘返。宋晓杰是及其敏感的,“叫嚷带出的风,还在;而人类/已换了一茬又一茬!”敏感而又深刻的反思,人生苦短,美好的时日将如水如风般地流逝而去。以诗的方式呼唤着内心深处的良知和怀想,抒写了女性特有的忆念中难以消弥的温情,“终不能换回春风,唤不回儿时的/哪怕任何一张孩子的脸”。《秋风辞:逝水之湄》写得深沉而且意味深长,既有沉思的厚重,又有反观的释然,写得飘逸但不浮泛。诗人在长诗的结尾写下了这样的感慨:

 

    知道水的滋味,知道绵长与流畅多么重要!

    在北方,我的心事单纯、朴素、壮美

    像一棵玉米,也许是高粱、大豆

    安静地守着脚下那一小片土,听风声

    从容穿过浩浩汤汤的辽河——

    哦,没有紧张也没有狂喜可言

    默默的想念多么美!多么值得!

 

    史铁生说:“生命的意义本不在向外的寻取,而在向内的建立。那意义本非与生俱来,生理的人无缘与之相遇。那意义由精神所提出,也由精神去实现,那便是神性对人性的要求。这要求之下,曾消散于宇宙之无边的生命意义重又聚拢起来,迷失于命运之无常的生命意义重又聪慧起来,受困于人之残缺的生命意义终于看见了路。”(《病隙碎笔》第6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9月。)宋晓杰的诗正是如此,诗人所寻求的生命意义,是由精神所提出,也由精神去实现,这就是诗所建立的价值体系。精神上升的高度,最终的去处便是神性。宋晓杰善于用神性来引领人性的精神朝着诗意的理想高度行走,她时时在诗中超度自己。

    《忽然之间:秋的旷野多么明亮》写秋天的旷野,诗人从一个万物走向成熟也走向凋零的季节说起,她向自然、向山河大地诉说着有欢乐也不无忧伤的生命感悟。诗人对季节,尤其对秋天这样的季节是极为敏感的,土地、森林、草原构成了辽远而空旷的秋天大境,提供了遐思飞动的博大空间。宋晓杰在深入自然天地的同时,也当然地怀有深广的忧思:

 

    我试着回头:当我们离开的时候

    云蒸霞蔚,大鸟从头顶飞过

    浅浅的水面,有了秋天沉静的色泽

    这防不胜防的陌生语言和面孔是一种罪!

    这天地间无言的一切,多么美!

 

    是的,美是柔和、壮美的

    美也将不断地“经过”

    在忽然之间,在镜子与华发之间

    ——没有伤口,只有隐痛

 

    人有宿命的悲剧因子,诗人的多愁善感多与此有关,即使是天性乐观的人,一旦沉入诗意的冥想之中,也可能引发出感伤的情愫。宋晓杰的“忽然之间”大约就包含了太多的忧患式的感怀,这或许是为诗之道一种必然的选择。光阴易逝,生命的脚步多么匆促,命运的脸孔是难于料定的,大野之上的心驰神往,无限之中的有限也实在是难以回避的话题。“云蒸霞蔚,大鸟从头顶飞过”,这美的意象也寓含着某种独特的深意,那就是一切都将在“经过”中消失,而自然之美则是悠久的。宋晓杰用诗来说话:

 

    这个夏天,还有这个行走在路上的秋

    我看了太多的树,太多的草和稻田

    它们具有同样的品质和可爱之处

    让我说出:爱!

    那么,请允许我赞美——

    赞美它们很小很小、很慢很慢的部分

    因为巨大和飞旋,令人心慌、无从把握

    我需要从容,像自如的流水那样……

 

    诗人沉醉在大自然的美好境界之中,表现出一种回归的心性,回归自然、回归本真,用灵智的眼睛注视世上“很小很小、很慢很慢的部分”,把自我从迷茫和喧嚣中解救出来。宋晓杰以自然为参照,体验、感悟生命的内蕴,人情和人性的汁液充盈,既有贴近俗世的人间烟火气,又不是过于粘着于物质性的泥实。诗人力避空泛的、大而无当的抒情和说教,注重生活细节之“实”,把形而上的思辨性注入到具象的诗美情境之中,保证了长诗长而不虚、实而不滞的艺术品位。

    《大地,以辽阔、沉静之名……》和《山居琐记》两首长诗也是思想力度很强的优秀之作,诗人深入反思,从自我出发,拥抱世界,从自然出发,观照人生。但无论如何,宋晓杰总是把灵魂深处无法掩饰的伤痛隐含在诗中,也包括诗人对“爱”的理解:

 

    爱是一种病,成瘾、成伤、成灰

    专找那个狭路相逢的“冤家”锱铢必较

    一棵棵植株一茬茬人类,随身携带着火种

    微微的低烧,起于青萍之末

    却成为大地永久的史诗,或图腾

 

    智者说:嫁给谁,都是错!

    那么就是说,传说中的千山万水

    只不过是那唯一的“一个”!

    决心书是一纸空文,但你仍旧挥着羽毛

    在半俭半丰的黑土上,呕心沥血

    一次次悔过,一次次重蹈覆辙

 

    爱是人类的大情结也是永远无法离去的心灵陷阱,其中难以诉说的纠结也是一种悲剧性,一种久远的疼痛。宋晓杰智慧地析解这一生命的大题旨,辩证地构造了一种苦难式的象征性意象。婚嫁情爱只是诗的寓言的外在形态,而根本的所在却是人生旅途、命运之路上永远纠缠不清的一个影子!

    无论是短歌还是长调,宋晓杰的诗都有很深的底蕴,重直觉重感悟,气韵生动,美感鲜活。这一本《忽然之间》当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优秀之作,对于诗人来说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是《宋:诗一百首》之后的一个创造的高度。明代诗论家谢榛在《四溟诗话》中说:“夫才有迟速,作有难易,非谓能不能尔。含毫改削而工,走笔天然而妙。其速也多暗合古人,其迟也每创出新意。迟则苦其心,速则纵其笔。若能处于迟速之间,有时妙而神,工而浑,则无适不可也。”(张少康主编《中国历代文论精品》第528页,时代文艺出版社1995年12月。)对于不同的作家或诗人来说,迟与速当因人而异,但当今时代过快的生活节奏对写作的影响确实应当引起写作者的警惕,若能冷静地放缓放慢,多给深入冷静的思考留一些空间,文字和诗意的造化之功或许更能获取一方新的天地。当然迟未必好,速未必差,迟速也有一个辩证的关系,或各有所取,亦或各有所长,并非一概而论。如今的宋晓杰是一位非常成功的诗人,放笔纵横,俯拾皆是,写作状态相当良好。但无论如何,求新求变又肯定是每一个诗人所必须面对的问题,还是要有所节制,摒除繁杂,从精到上找出路。这些多余的话,仅供参考。宋晓杰才华横溢,无论迟速,当会悉心把握,当会求得“妙而神,工而浑”的效果。最后是祝愿,忽然之间这生命与世界相遇,而又有机会与诗相拥,这是多么美好的机缘,我知道,诗人宋晓杰在人生路上是一定会不虚此行的。

 

                                 2013年4月28日

 

 (作者单位:邢海珍  黑龙江省绥化市师专)

 

(发表于2014年1期《渤海大学学报》“头条”——“当代辽宁作家研究”)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转载]向昆明3.1事件中遇难的人们静默,哀思!(欢迎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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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143

 

    向昆明3.1事件逝去的死难者深表哀思!对新疆暴徒这股恐恶势力强烈要求严惩不贷!凡是伤害国家利益,伤害人民利益及生命的人和事,打击你正当防卫!因为你代表不了一个民族(习总讲)。昆事件受伤及遇难的人数:29人遇难,143受伤。

 

 

散马


山茶涌动花事的昆明
栀子刚刚离开的昆明
雷平阳辗转反侧的昆明
夜色抖动的昆明
 
几只土狗狂吠的昆明
撒旦手持闪电为所欲为的昆明
 
一个北漂女孩的始发站
29
条生命的终点站
100
多人的磨难所
亿万人类的愤怒源
 
四川广西西藏贵州拥抱着的


山茶涌动花事的昆明
栀子刚刚离开的昆明
雷平阳辗转反侧的昆明
夜色抖动的昆明
 
几只土狗狂吠的昆明
撒旦手持闪电为所欲为的昆明
 
一个北漂女孩的始发站
29
条生命的终点站
100
多人的磨难所
亿万人类的愤怒源
 
四川广西西藏贵州拥抱着的昆明
我手心里热乎乎的昆明

 

 

 

长安18


美丽的昆明,挺住!
/长安18
一场突如其来的血腥
把春城美丽的三月染透
来不及躲避,来不及抗争
几十条善良的旅途
在这个夜晚被迫提前结束
 
一群魔鬼的阴影
瞬间就笼罩了昆明
和全中国人的心灵与天空
一波波的震惊和愤怒
让所有的拳头发抖
 

美丽的昆明,挺住!
/长安18
一场突如其来的血腥
把春城美丽的三月染透
来不及躲避,来不及抗争
几十条善良的旅途
在这个夜晚被迫提前结束
 
一群魔鬼的阴影
瞬间就笼罩了昆明
和全中国人的心灵与天空
一波波的震惊和愤怒
让所有的拳头发抖
 
这样的灾难,降临到哪里
都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我们只能双手合十
为那些伤者祈祷
为死难者祈福
 
美丽的昆明,挺住
十几亿双温暖的大手
是你坚强的后盾和支撑
就没有消散不去的阴影

 

 

 

    向昆明3.1事件的受害者深表哀思和祈福!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特别推荐:尘世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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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世辽阔(9首)

 

              一  木  http://blog.sina.com.cn/u/2365805704

 

 

 

        坚持活着,并歌颂

 

在路上我们像云一样漂泊

飘在风中,飘在雨中

飘在大地的渴望中

 

在路上我们像风一样奔跑

使往昔及往昔中的阴影

来不及跌入身体的裂缝

 

在路上我们像水一样碰撞

在不断的碰撞中柔韧,变清

清得看不见自身的伤痕

 

我们注定摆不脱世界的欲望

就请恒久地

举起自己的悲伤与光亮

 

我们的身影微若草芥

很快会被群山所消隐

所以要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

 

我们不断在阴影里挣扎与热爱

坚持活着,并歌颂

用自己贫穷的自由与尊严

 

 

         有时我们会想起

 

有时我们会想起黑夜里山村的一盏灯

它用瘦弱的肩膀扛起沉重的黑暗

给卑微的心灵带来了慰安

 

有时我们会想起灯下一个人

生活使他学会了沉默

偶尔一阵凉风会给他带来清醒

 

有时我们会想起大地上的苍生

它们是多么的不易

但它们拥有无限的光明

 

你们看,有那么多人在做恶事

        有那么多人在行善事

善良的人,让我们像蚂蚁一样活着

 

在草根间忙碌

被太阳和土地千年不改地热爱

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白沙塘

 

我从未听见过这样的声音

迂廻,尖细,削过岩石

茫然而不着边际

荡着小木船,我暗暗吃惊

高耸的岩石,岁月铁青的脸

一层层的水墨绿,回流,撞击

似一个披着长发却失去面孔的人

在奔走,呼号,而发不出自己的声音

 

也许是1968年那股“黑杀队”的风

凿空而来

白沙塘才沁生这般与世不入的冷

还有什么能够撬开石头的嘴唇?

山色低垂。抬头我仿佛看到

一个个被脚缚手绑的“地主崽子”

从壁立千仞的悬崖推落

他们似石头,又似孤鸟

天空没有发出回声

 

我从未听见过这样的声音

迂廻,尖细,茫然而不着边际

一层层的水墨绿,回流,撞击

似一个人没有身体,却伸出了手

似一个人没有白昼

却发出夜晚梦中的呼吸

 

注:白沙塘,系邵阳县塘田市镇夫夷河岸一悬崖。1968年邵阳刮行“黑杀队”风,

数十名“地主”的儿子在这里被无辜淹杀。

 

 

       母亲坐在木门边

 

母亲坐在木门边

头顶一片白云轻轻飘过

我像一粒尘埃飘出去

又像一粒尘埃飘回来

母亲泼洒了那么多的汗水

却没有激出一朵让她惊喜的浪花

这是我的罪过

 

母亲在三岁被日本兵害了爹娘

舅舅曾背着她被日本兵追着

急了,把她抖落在地上

追来的日本兵一脚把她踢进茅棘窝

母亲一路扶着茅棘走过来

坐在木门边,头顶白云

她见到我的微笑像一道柔弱的闪电

照亮了她比岁月还要苍茫的脸

 

 

          咳  嗽

 

秋后的长夜

是父亲失眠的长夜

霜在屋外薄薄敷了一层

却重重压在父亲的心上

那弯薄冰似的月亮

就象卡在父亲的喉咙

使他剧烈地咳嗽不已

 

父亲咳嗽一声

远处,一颗星就抖闪一下

月光下那条路就那么瘦了

夜色无动于衷

 

这个经年的毛病

使父亲做不成一个好梦

熬不住了,就独自摸索起来

蹲在门角,吸一锅旱烟

(旱烟是他唯一的止咳剂)

他如释重负一样吐出长长的烟圈

依然吐不出心中冗长的忧郁

 

万籁俱寂的时分

父亲是天底下最孤独的一个人

他实在难以入眠啊

他只渴望早点天明

天明,他就出去劳动

劳动,使他忘记一切苦难与咳嗽

 

 

          祝福你,老乡

 

祝福你,老乡

你挑着一担满满的粮

走在这窄窄的山道上

窄窄的山道像是被你压弯

 

祝福你,老乡

世界有粮才和谐

而你正是粮食的创造者

你左肩挑的是春天

右肩挑的是秋天

 

祝福你,老乡

在这凸凹不平的山道上

你走得多么自在

你身上的担子沉重

心却象浪花一样轻松

只有劳动让人如此从容

 

祝福你,老乡

你裸露的脊背象铜镜

太阳从铜镜上滚落

你就从黑夜里提升出黎明

黎明恰似妻子眼里的那盏灯

 

祝福你,老乡

大地让你似太阳般幸福

爱情使你似谷粒般充实

 

 

          烧烤薯的男人

 

他不停地翻转

炉火上铁板中的红薯

一把太阳伞象他一样

被薰得灰头锅脸

 

为了躲避城管

他必须让他的生计由黑暗照耀

但有天夜里

我还是看到城管踢翻了他的炉火

 

一个烤薯二块钱,大一点的三块

他靠这芝麻大的生意

供养二个上大学的女儿

有次他的老婆跟人跑了

他也没时间去找

过了几个月老婆自己回来

他也没说啥

 

昨天夜里归来

在他摊前买烤薯

他从摊底抽出一把雨伞

说:这是你上次落下的吧

我恍然大悟

还以为落在地铁上了呢

他笑了笑,露出排好看的白牙

 

 

        

 

麻是一种从自己伤口长出的植物

它不需红薯、包谷、瓜类那样一年一种

收割后,只要将根茬留在那里

来年的春天,就会长出红红的叶长长的架

 

麻似庄稼人起伏的命,有种与生俱来的韧

挑谷的箩索,纳鞋的线,粗布衫,细纱帐

都要用麻

也只有麻才如此经得起磨,耐得住泡

麻似村庄披在身上的黄昏

薄寒,微暖,风捣不散

 

麻是纺车一生走不完的路,唱不完的歌

唠不完的家常,纺不尽的梦想

夕光里,土墙下,三五围坐,纺线厘麻

炉火跳跃着饭香,母亲眯拢着皱纹

缓缓将岁月悠长的疼痛穿过生活的针眼

那年秋天我上高中,姐姐出嫁

纺车悠悠,旋出母亲细细的白发

 

麻,母亲斜过灯火的一缕悠长的体温

拴在父亲命运里解不开结的一节牛绳

 

 

        旷野孤松

 

独立深秋的旷野

恍惚一个远古的人物突然出现

 

仗剑孤旅,铁肩道义

脱洒于尘廛之上

又仿佛陷身于巨大的委屈之中

它多象汉代那个因蛊惑被逼出走的太子

忍生民间

将一生的郁愤撑成天地间一蓬永恒的绿

 

孤独百年,沧海云烟

遥想弘治年间那个受妒被革的解元书生

心止似水,放浪形骸

流经于此,在这苍松之下奇遇狐仙

相携抚奏于清风明月

衣襟缀满黎明的鸟声,松涛的和鸣

 

当然,这只是诗中的传说

但下面的故事真实得令你心犹悬念

 

四十年前,一个被戴高帽的地主女儿

在半夜里偷偷走出,用一根草绳

把自己吊在这孤松的一条颓枝上

攒尽一生的力气

将舌头吐放成一朵诡异的花蕾

来年的春天,这苍松落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娜夜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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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夜诗选


春天 生活 之前 空麦秆里的秋天 还有别的 眺望


春天


被蜜蜂的小翅膀扇得更远
我喜欢它的歌唱
赞美中隐含祈祷

露珠抖动了一下
第一只蝴蝶飞出来
它替桃花喜欢自己

飞过冬天的乌站在光斑上
它干了的羽毛里
身体还是湿的呢

我凝望了一冬的
那片黄叶
从春天的和声中
脱离出来
它在低处
向上祝福


生活


我珍爱过你
像小时候珍爱一颗黑糖球
舔一口马上用糖纸包上
再舔一口
舔的越来越慢
包的越来越快
现在只剩下我和糖纸了
我必须忍住:忧伤


之前


事情没有发生之前
事情是美的
露珠在上面
力量在下面

等待在安慰的中心
——有经验的雾 朦胧
是美的

是枝杠把果实低垂给大地的弯
这最美的弧
她有亲切的话
要说

雪地上
我写下鸟
就开始等待

我相信鸟看见了
就会落下来
站一站
鸟儿始终在树上

那些会使用米粒的孩子在远方
将它们
一网打尽


空麦秆里的秋天


时间 在我热爱的事物上
降临
秋天抖动了一下
第一颗果实落下来

我的幸福渗出水来……
有多少过去
留下现在
现在慢慢消失
这些树
一天比一天高

我已挥霍不动你的收成了:秋天
让我在一根空麦秆里
握紧你的孤独

“这不是痛苦是生活本身
消失了”


还有别的


当我有了某种想法
谢谢你穿来了去年的衬衫

我看见我的家
和我沾着草香的邻居——
怀孕的小白杨

顶着乌云
还有你们 高高低低的红嘴雀
正叽叽喳喳:瞧
那条小河
还漂着冰渣呢
“我看见一个女孩倾身
倚在她的往事上面”

还有别的
是我想过的


眺望


对那些好日子的回忆
击碎了我现在的生活
——这时蜻蜓正在远方点水

那声音寂静得令谁惆怅
那个人现在
是谁

信笺里的称呼
一朵失去香味的勿忘我
比灰烬
更荒芜
而这一切又是多么可爱

倚窗眺望的女人
一根刺透自己的针
把外面的风尘
关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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